第482章 忘川阁

黎州接过铜牌，指尖一触，便觉一股冷意渗入血脉，像是有旧魂在窥视他掌心的骨骼。

那不是普通的权限信物。

而是一个真正的鬼媒。

当夜，黎州未惊动任何人，独自离开苏家，从南门入夜市。

夜市已落，街道荒冷。

京市旧城区的深巷，冷风自瓦间钻入骨缝，仿佛一口未掩的鬼井。

他脚步极轻，鬼鞋无声滑动，每一步都似穿过人死后的回忆。

老太君指给他的地点，位于旧东廊尽头，一条连本地人都极少涉足的死巷中。

忘川阁，三十三号巷。

此地其实是鬼纹盟在京市的秘密联络点。

巷子极短，却深得像是断层，墙面斑驳、泥青剥落。

尽头立着一幢不该存在的古宅。

宅门上无匾，却有一张泛黄的旧纸符贴在中央，纸符四角缝着黑线。

正中一道朱砂笔痕歪斜如刀，像是川字未写完，就被人活生生割断。

黎州站在门前。

掌中鬼灯未燃，人皮纸却忽地自动滑出，缓缓飘至门符之上，轻轻贴住。

下一刻，门内响起极轻一声。

“咔哒。”

不是锁开，是骨裂。

门缝中伸出一只极瘦的手，手背缠着墨线。

血肉干瘪，指节如钩，缓缓将门拉开。

门后，一个衣着褴褛、身形瘦高的老者，正站在黑暗里看着他。

“你是，黎州。”

声音干哑，像石灰撒入喉骨。

黎州眯眼：“你是墨白？”

那老者嘴角抽了抽：“是的，请跟我来。”

黎州没答，只将手中的朱纹铜牌缓缓递出。

墨白盯了一眼那枚铜牌，叹了口气，侧身让他入内。

屋内陈设极旧，四壁贴满破碎的鬼纹残图与不成形的符骨线拓。

正厅中央摆着一张黑檀八角桌，桌上供着一枚漆黑的陶罐。

罐身开裂，似有风在从中出入。

屋中没有火光，只有一盏极微弱的阴灯，一缕蓝绿交错的灯焰在其中翻滚。

黎州看得出来，这位老者应该是位高人。

黎州环顾四周，脚下人皮纸忽地微动。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往墙角浮去。

墨白却在这时一声低喝：“别让它动！”

黎州手指一收，纸息回袖。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墨白缓缓走近他，语气压得极低，眼神比刚才阴沉了十倍不止。

“你身上竟然有鬼人纸皮，这让我十分震惊。这东西，我见过它。”

他说，“在百年前的归界文录里。”

“鬼人皮纸，原名逆契印册，曾是赤骸实验中最失败的一次。”

“它能记下死者最后一刻的魂息。”

“复写其生前影印，但……凡是被它记录的人，最后都不再是人。”

“你知道这张纸为什么被封印？”

墨白盯着他，“因为它记住的，不止是死人。”

“它也会记，活着的人，死前该怎么死。”

黎州闻言，眼中并未起波澜，只淡淡开口：

“它选了我。”

墨白像是被这句话怔了一下，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

“它选你……你就让它跟着？”

墨白抬手，指着那墙角一块残破的陶片：“她被活生生剥皮，写进那张纸里。”

“而她……还活着。”

“她现在就……在你身上。”

黎州眉眼微敛，袖中的纸轻轻颤动，似乎回应了一声极低极远的哑语。

墨白脸色难看得厉害。

“只要它动，那些归源计划真正的主导者，就会回头找人。”

黎州发现，这位老者，精通鬼文与鬼域之间的转化。

黎州闻言目光微沉，心里泛起一阵不安。

但他神色依旧平静：“归源计划？”

墨白没立刻回答，而是回身朝着大厅的后面走去。

低哑道：“你随我来。”

黎州没有犹豫，跟随墨白走过一条幽暗的长廊，进入了宅子的深处。

走到廊道尽头，墨白停下脚步，枯瘦的手掌轻轻按在墙上一块不起眼的砖石上。

嘴里喃喃低语着难以辨认的词句。

下一刻，墙壁发出极轻的震颤，缓缓裂开一道幽深的门缝。

门后，是一道螺旋向下的石阶，通往深不见底的黑暗。

“下去吧，这个地下密室藏着真正的答案。”

墨白低声说道，率先踏入阴暗。

黎州迈步跟上，脚步踏在石阶上，鬼鞋无。

阴风自下方吹来，仿佛幽魂低语。

越往下走，黎州越感觉到一股难以言明的古老气息弥漫在四周。

石壁上雕刻着无数模糊的鬼纹与诡异的符咒。

仿佛有人用尽全力在此记录着什么，却又被刻意抹去。

终于来到地下深处，一间宽阔的石室出现在他们面前。

石室四壁，镌刻着一面古老而巨大的壁画。

壁画上的色彩已经黯淡，唯有四个清晰的人影站在中央，神情各异。

“这四个人，就是曾经的执棋者。”

墨白语气沉重，目光凝重地望着壁画。

“他们曾是整个灵异世界的掌控者，但后来全都消失了。”

黎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猛然一凛。

四人之中，左数第二个身影，竟与自己隐约有几分相似。

墨白察觉了他的异样，声音更低了些：“你看到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黎州沉声问道。

“你可能与这些人有些联系。”

墨白缓缓解释，“但更重要的是，这四位执棋者的背后，牵连着一个比红衣鬼域更加古老的秘密。”

“什么秘密？”

“诡门七碎。”

墨白目光幽深，“一种可以连接生死、掌控鬼域的禁忌力量。”

“传说，当诡门七碎重聚，整个灵异世界都会彻底颠覆。”

黎州心头一震：“你是说，有人正在寻找这些碎片？”

“是的，”

墨白眼中透着浓浓的忧虑，“而你，很可能早已被卷入其中。”

同时，苏家。

苏夏盘坐在祖堂中央，闭目凝神，双手置于膝上，掌心向天。

她体内，觉印缓缓流转，似有若无的冷意缓慢地从皮肤表层渗透而出。

交织成一缕缕细若游丝的鬼纹。

鬼纹初显，名为静默鬼。

这种鬼纹是苏家历代觉印仪式第一阶段的初始形态。

能够让拥有者在觉醒初期获得感知鬼气与暂时隔绝灵异侵蚀的能力。

当鬼纹完全成形的那一刻，苏夏身周一米内的空间忽然寂静无声。

连祖堂外夜风吹动铜铃的轻响，也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完全隔绝。

苏夏睁开眼睛，瞳中映出淡淡的幽光。

这一瞬，她清晰地感知到了堂外阴气流动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