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觉印

灵异局极少干预私族事务，一旦涉及资源调控，就意味着——他们要进场了。

苏彦坐在旁边，沉声问：“你是说……由局方接手我们自持的灵域防线？”

“不是接手。”

苏晋微微一笑，“是协作。我们提供地脉接引权，他们提供技术援助和御鬼检测。”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

“当然，协调事宜，需要由熟悉局方流程的人来进行。”

“我建议——由苏季衡代表家族出面与灵异局接洽。”

话音一落，厅内有人低语，有人神色不变，有人，眉头皱了起来。

苏舟手指轻敲桌案：“季衡的确在外系实习过，可他毕竟不是家主直系。由他出面，是不是……”

苏晋淡笑：“这就是关键。苏夏目前仍在稳定期，由监护小组协助处理家族事务。”

“但对外，我们需要一个状态良好、记录干净、背景适配的代表——”

“苏夏掌印未稳，灵异局的监测系统还没解除对她的观察。”

“如果让她出面，反而不利。”

他语调不重，却句句有骨。

苏彦没再说话，余光看了眼已经传阅的文件。

上面确实写得清清楚楚：“资源对接联系人：苏季衡。”

外界会怎么看？

这份通报一旦送达灵异局资源调配组，哪怕只是临时协作人选，也足以在官方层面留下一道刻痕。

从那一刻起，苏家，就不再是苏夏一人能说了算。

消息传出，不过半日，祖宅内外，气氛骤变。

表面依旧如常，守宅弟子执符巡夜，老管事在后厨点数香灰，祖堂外的松影照旧微动。

可暗处，那些眼神，那些交头接耳的声音，却清晰地在绕开苏夏。

她仿佛成了幽影里的一点尘，安静，却不再被信任。

她自己也知道。

可她没解释一句。

她只是将自己关进藏书阁的偏间，一坐就是两日。

直到第三日深夜，秦伯悄然来访。

屋门未锁，苏夏未睡，鬼灯微燃，她坐在案前翻着一本《鬼纹诞印录》。

“我来，不是为了那监护组的事。”

秦伯放下手中茶壶，嗓音沙哑，却极低极沉，“是为……老太君的口信。”

苏夏抬眼。

“她让你查盟录册。”

秦伯说完这句话时，屋内的鬼灯猛地一闪。

那不是普通的族内文献。

鬼纹盟的内部录册，属于苏氏祖系掌权人才可接触的核心密档，记载的并不是御鬼术，而是关于觉印仪式的雏形。

“老太君当年留下的是一份古契残篇，隐藏在盟录’第三卷封底。”

秦伯低声，“苏家过去几代都没能完全解读。”

“她本意，是让你在继任前，先触觉印之意。”

苏夏手指一顿，掌中那本书翻至残页，隐约可见一枚模糊的古印拓影。

她喃喃：“觉印……是为了什么？”

“不是力量。”

秦伯的目光落在她左腕未褪的鬼纹，“是……抗鬼。”

这话说得极轻，却像是一块石子扔进了黎州的心湖。

他当夜便悄然展开调查。

夜半，黎州独自踏入苏家东南角的一座弃宅。

这里原为秦书音昔年常住之所，后被封闭，从未再开。

他脚下的鬼鞋在旧地砖上滑过，发出低沉的咯咯声，像是踩在某种即将苏醒的沉眠之上。

他在墙角找到一枚刻着盟字的铜环。

人皮纸浮动，贴在环上，缓缓撬开一道锁缝。

墙后，是一个密封石壁，密文密布，中间嵌着一块泛黑的铭石。

上头篆刻的字只有两个，觉印

他凝视良久。

忽而，一缕极淡的气息从石中溢出，不像鬼，不像灵，更像是一种意识遗留。

觉印非契，不属鬼而似鬼。

以人识定印，以印守识。

成者，半魂觉醒；败者，肉身自焚。

黎州指尖一动，人皮纸自袖滑出，贴上铭石，一道旧日符印瞬间炸开，显露出一枚印痕——

宛如苏夏左腕的那一缕血焰纹。

他眼神深了几分。

“原来如此。”

这不是契印的上位延伸。

而是，一个被遗忘的自我防御机制。

当鬼域过深，人将不可控，唯有觉印可撑住人性残存。

苏夏之印，不只是鬼予她的力量——

也是，她自己留给自己的最后一道守。

他缓缓起身，离开密室。

这一次，他不再只是看。

而是——记下了。

祖宅之中，风又起了。

这一夜，铜铃响了整整九声。

无人知晓，那道声响，是为了谁——

又预示了什么。

清晨五时，未至日出，苏家祖宅东门忽而自开。

门轴未动，却发出咯咯的低响，像是铁锁多年未开，被某种古旧气息强行撬动。

铜铃先响，一连三声，清而锐。

紧接着，是门前的乌鸦惊飞，数百只扑翅而起，直冲西北天角。

乌鸦本为守宅灵禽，此刻无风自散，便是连守阵弟子也都心惊失色。

苏舟一脚踏出偏房，看见那门前黑影压地的马车，面色瞬变。

“老太君……到了。”

八点整，苏家议事厅灯火尽燃，长桌上陈列苏家历代家主印玺，中位未设主席。

只因，真正的家主，还在路上。

外厅鼓声起。

门外老仆沉声一报：“老太君——到。”

苏晋面色微僵，低头不语。

片刻后，大门缓缓而开。

一个身穿黑袍、手持铜铃的老妇踏入厅内。

她步伐并不快，可所到之处，桌上香火尽熄，厅中灯火顿暗一层，连落地尘粒都在瞬间凝固。

无人敢直视。

秦书音，苏家当代真正的掌事者——老夫人。

她的鬼铜铃被灵异局列为SS级高危灵器，能唤古灵断魂，亦能镇人心。

但此刻，她未摇铃，仅一眼望去，众人便全体低头。

苏晋抬手作揖：“老夫人。”

“嗯。”老太君声音不高，却透着数十年养成的压迫感，“坐吧。”

苏晋刚想起身，却被她一句打断：

“你不必坐。”

他身子顿僵。

老太君目光扫过全厅，落在桌上的一份《事务监护草案》上，冷笑一声。

“季衡，你也来。”

苏季衡立在厅侧，面色一白，低头上前。

老太君看也未看他，只指着那纸道：“这份东西，你们谁写的？”

苏晋定了定神，起身拱手：“夫人，这是族议决意，非我一人所为。”

老太君淡道：“那你是主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