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归魂令

廊下，夜风起。

苏家祖宅东南角，有一处从不对外开放的暗室。

藏于祖宅最深的地缝边缘，常年闭锁，无灯无火，

唯有在极少数的鬼脉震荡之际，其门缝才会渗出冷气。

黎州此刻，就站在这扇门前。

鬼人皮纸从他袖口滑出，自行飘至门前，贴在符印之上。

纸上红线微微鼓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轻轻一震，啪的一声，门开了。

里面并不大，只一丈方圆，却冷得像是深井地底。

墙角布着四方石灯，早已熄灭。

地面中央，躺着一块裂开的石盘，碎痕交错，其中一枚铜制令牌静静嵌在缝隙中。

黎州蹲下，鬼灯无火自燃，照亮令牌的模样。

那是一枚残破的归魂令，形制古拙，其上隐约还能辨认出刻字——

令牌中部，有一枚极细的红线穿孔，穿线已经断裂，裂口处血锈未干，仿佛在被丢弃前，曾被强行剥离。

黎州目光微沉，轻抚其上，指尖碰到令面时，一道声音浮入耳中。

苏氏血……适配高……归源计划……

声音微弱，仿佛破碎录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惊心。

他盯着那归源二字，良久未动。

归魂令，是早年赤骸组织行动小队专用的召回信物。

每一枚令牌绑定一位核心研究员，身份等级极高，不允许外泄。普通人根本碰不到。

可现在，这东西出现在苏家最深的密室中。

而且标注着归源计划。

黎州缓缓起身，袖中人皮纸悄然收拢。

他很清楚，这不是普通的苏家秘密。

这是苏家——与赤骸之间，曾有过深层合作的明证。

更重要的是，这令牌明确指出，苏氏血脉，曾被赤骸列入实验适配序列中。

“他们早就不是旁观者了。”他低声说。

但他并未立刻揭露，而是将归魂令收好，转身离去。

他知道，这东西，留给苏夏看到的时机，还未到。

与此同时，西南灵异线紧急通告部，传来一封手写密信。

来源不明，只一道玉符封锁，气息极沉。

但落款却简单直接——

赵晴接到信时手指顿了顿，她从未见过这种格式的密件。

开封之后，信中只有寥寥一句话：

三日后归京，勿扰灵脉。——音

她一眼看出，这是苏老夫人的手笔。

三日后，她归。

赵晴眼中光芒一闪，却没有立即传讯苏夏，而是直接将此信息打包——转交给黎州。

因为她知道，这封信，对苏家而言，不只是老夫人回来了。

而是——归根裁决。

老太君，一旦回京，苏晋试图操控苏家政局的一切动作，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可，苏晋不知道。

苏晋书房。

他与苏季衡并肩而坐，桌案上铺着的是苏家东厢灵异封印图纸。

“……她活着出来了。”

苏季衡压着声音，神色晦暗，“而且还没有被鬼印完全吞噬。”

苏晋点头，眼神沉稳中带着几分杀意。

“所以我们必须加快了。”

他说，“老太君最多半月内归来，不能再等。”

“你去做一件事。”

他压低声音，“我们不是一直在压制那口——十年未动的老鬼吗？”

苏季衡一怔：“你说的是……井西那只？”

苏晋点头：“对。那是最稳定的封印灵域，鬼纹清晰、规则稳定，只要引动得当，可以制造一次非致命异动。”

“你是说……放它出来？”苏季衡脸色微变。

“不是放。”苏晋冷笑，“是意外走漏。”

“届时我们再发起内部通报，以应急处置名义，由你主导压制，顺便——”

他顿了顿，“故意让苏夏在事件启动前失联三小时。”

苏季衡明白了。

届时鬼物压制成功，是他主持得当，苏夏毫无贡献，甚至未能到场，自然会被质疑能力。

这不只是一场灵异事件，而是权力洗牌的最后一步。

他低声道：“我去安排。”

苏晋点头：“今晚行动，三日内结束。”

“老太君归来之前，苏家只能有一个声音。”

夜更深，苏家祖宅西厢，冷气透地而出。

灯未灭，风无声，檐下铜铃忽而轻响。

内院，此刻空无一人，却布设有一道临时灵阵，阵心是一口半开不闭的青铜古罐。

罐身裂纹密布，符纸已焦黄脱落，隐隐有黑气自罐中逸出。

苏季衡站在暗处，披着灰衣，手执一枚黑玉令符，低声咒动。

片刻后，罐口忽地猛震。

第一声，是气息逃逸。

第二声，罐身鼓胀，鬼域开始泄压。

第三声，罐口豁然开裂，一只满是甲壳与缝合线的惨白手臂，从中缓缓探出，指甲处沾满黑泥与发腐之物。

苏季衡眉目平静，低声自语：“该动了。”

这一只，是他从苏家后库调出的编号S-019-半灵级鬼物，灵异特征为回身夺体。

原为北线军方封印用测试样本，后转由苏晋存入苏家。

鬼物等级不高，但特征极难压制：

“凡见其影，形神失控。”

这类鬼，不主动攻击，却能以影为契约媒介，夺人五识。

只要你看见它影子的一瞬，你的人就不是你了。

而苏季衡，正是要借这鬼，来验证苏夏的掌灵能力。

当然——最好是当众失控。

黎州立在暗巷一侧，鬼鞋纹动。

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

那罐里封的，是活物。

不、是活着的死物。

他原本已要出手，但耳边忽地传来一声轻响。

苏夏从影中踏出，一身淡青袍，袖口风动，左臂鬼纹如墨蛇游走，眸色沉静。

“我来。”

她看着那已破裂的封罐，没有丝毫迟疑，踏步而入阵中。

黎州眉头一动，却没阻拦。

他想看——她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内院灯光被瞬间压灭，四面封闭空间中，只剩苏夏一人对着那只正在探身而出的鬼物。

黑雾翻卷间，影子忽然扭动。

那是一道极细的身影，模糊如烟，却迅速在墙壁上投出另一道人形。

苏夏目光瞬间凝起。

影现，则人退。

她看得出，这鬼物的第一阶段不是杀，而是挤出你自身的意志。

只要被它的影映出——你就不再是你。

她手指动了动，左掌鬼纹微启。

鬼纹第一缕气息炸开之时，整座内院气温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