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风向突变

苏晋话音一落，空气像是被一刀斩断，再无回旋余地。

茶室内的人全都沉默了。

但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已定、风波暂时落下时，角落里那道一直安静的身影忽然动了。

苏季衡低头，捧起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他将空盏轻轻扣在桌上，声音不大，却像一滴墨落入水中，泛起无声涟漪。

“黎州是厉害。”他轻声道，“但总归是外人。”

他抬起头，唇角带着一点笑意，眉眼却冷了下去。

“苏家终归还是姓苏。”

半日之后，苏家偏厅。

苏季衡换了一身月白长衫，神情谦和，对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位长辈微微作揖，语气柔和：

“今日茶会，是我冲动，给大家添了麻烦。”

“我已经亲自向阿夏和黎州道过歉，若有机会，我也愿再赴雨香阁赔礼。”

他低眉顺目，说话得体，看不出一丝野心。

苏舟听了，嘴角微抽，却还是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知礼，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记住，以后少说几句风凉话就是。”

“是。”苏季衡点头，神情恭敬，态度几近温顺。

可等人一走，他转身时眼神已经变了。

他唤来贴身管事，低声吩咐道：“把前些年那些不肯站边的堂叔、族外管事，全都请来。”

“就说老太太不在，家里得有人撑着主心骨。”

“还有，”他声音更低，“让上次去西南探脉的几位外支子弟也回来……说我有事请教。”

那人一愣：“少爷，您是想......”

苏季衡抬手打断他，眼神沉得像镜子后头压着的影子。

“苏家不能一直靠一个老太太坐镇。”

“也不能把命寄托在一个随时可能变成鬼的外人身上。”

“我娘在时教过我一句话——守不住祖宅的嫡脉，不配掌族权。”

“如今苏夏回来了，旁支只会当她是旗子。可我不同。”

他勾了勾唇角，“我若执了权，整个苏家，才会有真正的未来。”

“黎州……他是变数，但变数，是可以利用的。”

他声音很低，可听在管事耳中，却像是在屋檐底挂起了一面无声的幡——

风变了。

同一时刻，苏家后院，灯火昏黄。

秦伯坐在廊下的石凳上，一手捏着一封未封口的折信，另一只手却始终停在桌角的木盒上。

盒子里，是一枚极旧的玉佩，上面刻着一只回头的鬼眼，玉线断了，佩身有裂痕。

那是老太太年轻时亲手制的通灵佩，只传给一个人。

秦伯静了很久，终于提笔，在信上落下最后一句：

【主事风向已偏，旁支暗动，恐有分权之谋。请夫人速归——否则苏家将乱，非鬼祸，而人祸。】

他将信封好，滴上朱砂，烧香三炷，将信托进一只黑漆木鸟腹中。

那是苏家送密信专用的灵鸦，只认气息，不认主人。

它一声不响，展开翅膀，从昏暗的瓦檐一跃而起，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廊下风声越发沉重，檐下那串古旧的铜铃轻轻响了两声。

秦伯抬头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那铃，不响则已，响，必有变。

他看着夜空，心里明白得很：

这一回，不只是黎州带来的风暴。

而是整个苏家.

在旧的血脉和新的鬼影之间，走到了分岔路口。

而那个该坐在最上位的人……

再不回来，就真的晚了。

当夜。

黎州站在苏家后宅一隅，身形被竹影半掩，夜风吹得他衣角轻晃。

他的眼神却沉得像是一口井，看不出一丝情绪。

手里握着的，是从后院拂尘井下取出的半截木牌——上头刻着已经模糊的鬼纹阵痕。

“被改动过。”

他轻声开口，像是喃喃，又像是在与某种看不见的存在对话。

“不是普通的封印变动，是强行续写过。”

他指腹轻轻摩挲过那些干裂的纹路，一点点剥开表层。

那些被掩盖的线条，像是死灰中的火种，一寸寸苏醒。

“鬼纹不对称，节点错位。”

他停顿了下，眼底寒意微动，“这是活人干的，不是鬼。”

苏夏来的时候，他正将那块牌子投进鬼灯下的影子中，黑火舔舐着木片，却无法烧尽。

那不是火，是灵异。

“你在干什么？”

苏夏看着那片火光里涌动的影子，眼神复杂。

“查东西。”

黎州没抬头，声音淡得像落灰的铃。

“你们祖宅的地脉布防出了破口。有人动过封阵，我猜测不是外人，应是你们苏家的人。”

苏夏一愣，眉头紧锁：“你确定？”

黎州把鬼灯收起，指尖的寒气还未散尽。

“那处本该是压脉封口，阵纹之下藏的是旧鬼骨，正常情况不该有灵气渗漏。”

他抬眼看她，语气淡淡，“可现在，那个封口正在转向——有人在悄悄调阵。”

“调？”苏夏皱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调来干什么？”

黎州淡声道：“试图用你们苏家地脉做灵源中心，操控整座宅子的灵异流转。”

“换句话说——他们在准备灵异操控实验。”

苏夏脸色骤变：“怎么可能……这里是祖宅……”

“不是不可能。”

黎州打断她，嗓音低得像夜风拂过老树，“你们苏家里，有人想掌控鬼。”

他望向东厢方向，那片沉默的祖屋里灯火全无。

唯一亮着的，是一盏裂了口的红灯笼，里面影影绰绰地映着什么。

“而且，是大规模尝试。”

他顿了顿，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下，“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甚至在找……稳定鬼纹的活体媒介。”

“你说的，是人？”

苏夏声音发紧。

“不是人。”黎州看了她一眼，“是活着的御鬼者。”

苏夏呼吸一滞，一瞬间想起刚才茶室里那一笔落下后。

井底翻涌的黑影，还有苏家人脸上难堪的神色。

她终于意识到，那不是简单的对峙，而是，惊醒整个苏家的试探。

她压低声音：“他们在观察你。”

黎州没否认，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也在试探你。”

苏夏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理清了什么。

走近一步，声音有些低哑：“今天的事……我没处理好，对不起。”

“道歉没用。”

黎州平静地说，语气却没有责怪，“他们会觉得我不受你掌控，就不会把你当自己人。”

“那你怪我吗？”

黎州低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语气极轻地说：“我不怪你。”

他语速不快，眼神却冷静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