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静

赵晴也一同来了，穿着一身淡绿色旗袍，妆容恬淡，完全看不出灵异局身份，只说是苏夏带来的贴身朋友。

三人一入茶园，便有丫鬟上来引路。

“苏小姐，几位长辈已在雅室候着了。”

苏夏点头，没说话，只是走在前头。

她今天没有戴耳饰，脖子上挂着一串素白佛珠，指节却因为捏得太紧而微微泛白。

雅室内，香炉点着檀香，袅袅升起的烟雾里，坐着七八位衣着讲究、神情各异的男女。

“阿夏来了。”

为首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笑容温和，却透着让人不舒服的圆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夏淡淡颔首：“苏叔好。”

她一眼扫过众人。

苏彦、苏临、苏舟、苏瑾、苏季衡……都是苏家旁支的族人.

表面和气，骨子里早就盯着她这唯一的嫡脉血统。

黎州紧随其后，目光平淡如常，却每踏一步，脚底的灰砖便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了一下，传出极轻的吱咯声。

声音极低，只有赵晴听见。

她眼神微动，却没有出声。

“这位便是黎州？”

苏舟忽然出声，声音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

“听说是从外地来的，能让阿夏亲自接回来，倒是让人好奇。”

“灵异界最近出些事，大家都很敏感。”

苏临笑着接话，“但我听说，这位黎先生……是个散修？”

“现在还有不挂名的御鬼者？”

话音刚落，雅室里微微一静。

赵晴看了苏夏一眼，苏夏依旧冷着脸，一言未发。

黎州却像没听出他们话里的轻慢，只随手拿起茶盏，看了看，又放下。

“茶是好的，水火却偏了。”

他淡淡开口，语气平平，“五分钟后，这屋子里会有鬼气起。”

一时间，众人脸色变了变。

苏彦眯了眯眼：“黎先生说笑了。”

他话音未落，苏舟便笑着接了话，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轻佻与探试。

“这茶园可是在苏家地界，镇过三次地气，设了四重符阵，哪来鬼气？就算真有，也不该是你一个外人先察觉。”

“除非，”

他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地扫了黎州一眼，“你本身就带着些……不干净的东西。”

赵晴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面上依旧保持得体的微笑，没说话。

黎州没回应，只是将茶盏重新放回原位，低头看着那一盏檀色清茶。

茶面平如镜，倒映出众人表情的扭曲与戒备。

苏夏依旧不言，只是垂着眼，指尖轻轻摩挲着佛珠，一颗一颗地数着，像在极力克制什么。

“黎先生若真有本事，不如给我们开开眼？”

苏瑾忽然笑着开口，她眉眼清秀，说话时却带着一种轻飘飘的阴冷。

“我记得你是灵异界没挂号的散修？那手底下总得有几只鬼才成？”

“还是说……你不过是个靠女人的普通人？”

这话一出，苏夏脸色一寒。

赵晴抬头，目光已然冷了几分。

而就在这时，一个一直未说话的青年忽然抬起头，靠在椅背上轻笑了一声。

“几位长辈说话还真是客气。都轮到我这个做晚辈的看不下去了。”

苏夏眼神一顿，声音压着怒气：“苏季衡，你别闹。”

“闹？”

苏季衡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

“我这是在帮你试人。阿夏你现在可是苏家嫡脉，随便带个陌生人回来，就指望我们信他？万一是个披着人皮的鬼呢？”

他转过头，眼神直接盯向黎州，“喂，黎先生，你真的是人吗？”

黎州指尖轻敲桌面，始终没说话。

“啧，真沉得住气。”

苏季衡像是看穿了他的忍耐，语气愈发肆意。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不是想跟我们苏家攀关系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什么身份？”

“一个散修，连诡异档案都没登记过，凭什么站在阿夏旁边？”

“还是说，你身上那几只鬼，其实不是你养的——而是捡的？”

他声音愈发放肆，言辞间甚至带着几分鄙夷与羞辱。

苏夏猛地站起身，脸色已经冷到了极点。

“苏季衡，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让人请你出去——”

话未说完，却听啪地一声轻响。

黎州手中鬼笔，缓缓落在茶几上。

他终于抬起眼，眼神平静得仿佛结着霜雪。

下一刻，他手腕轻动。

笔尖落下，在乌檀木茶几上，写下一个字。

“静。”

字落瞬间，无声的震动仿佛自地下升起，席卷整个茶室。

四周的空气仿佛被猛然抽干，檀香熄灭，茶水定固。

风停了，竹帘不再晃动，连外头偶尔传来的鸟鸣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掐断。

一切，陷入诡异的死寂。

苏彦脸色猛地变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苏舟猛地站起，却发现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与他分开——他站着，影子却还坐着。

赵晴心中一凛，猛然看向黎州，却被那目光冷住了动作。

那不是人类应有的眼神。

黎州低头看着那静字，语气冷淡，没有起伏：“你们想试我的底。”

“我成全你们。”

他话音未落，那静字上的墨迹竟缓缓渗入茶几，像是滴血入水，沿着木纹缓慢蔓延。

茶几下方的影子悄然蠕动，有什么东西似乎在黑暗中醒来。

“停！”苏彦终于反应过来，猛然拍桌站起。

“黎先生，我们只是开个玩笑——”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黎州目光扫过他，鬼灯微微亮起，光晕照亮了他掌心另一样东西。

一张人皮纸。

纸面无字，却在鬼灯的照耀下，浮现出苏家祖宅的图案，阴线遍布，血迹斑斑。

“你们不想死，就闭嘴。”

黎州语气依旧平静，却让众人心头发凉。

苏季衡的脸已经煞白如纸，他低头看着茶几上的字，喉咙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动弹不得。

“再有一次。”

黎州缓缓收起鬼笔，眸中泛着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幽光。

“我不介意当着你们的面，把这雨香阁，变成入鬼之地。”

茶室一片死寂。

没人再敢出声，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那一瞬，所有人终于意识到——

这个年轻人，早已不是普通的御鬼者。

苏季衡的指尖颤了一下。

他怔怔盯着那张茶几上的静字，脸色变幻不定。

额角冷汗滑落，喉结上下滚动，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片刻后，他终于咬牙低声道：

“你就……难道就不怕鬼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