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玩下去的价值

当她的头部逐渐抬起时，黎州几乎能感受到一阵毫无理由的恶寒从心底涌上。

那张脸……

只有半张脸是人。

左半边的面孔依旧带着白婧的轮廓，她的眼神依旧柔和，却又空洞得可怕，嘴角微微翘起，像在嘲弄，或者说在审视。

另一边的脸，却完全褪去了人类的痕迹，变成了深不见底的裂隙。

裂缝中渗出漆黑的液体，流淌至她的锁骨以下，溶解成难以辨认的暗红形态。

“黎州……”

她开口了，声音又熟悉又陌生。

那是慢速拉长的柔语，故意用极低的语调说着，好像想让黎州更多地感知每个字而不是理解含义。

黎州后退了半步，他感觉自己的脑海几乎被声音攫取，那声音仿佛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响在了心灵的深处。

“你不乖。”

她缓缓说道，语气竟带着点对恶作剧者的惩罚意味。

周围的空气逐渐冷却到令人喘不过气，黑雾开始攀附在空间四周，就像一扇扇锁死的门，彻底堵死了黎州的退路。

巨大的面孔在高处俯视，成为一张密不透风的幕布，而从那中央裂开的漆黑缝隙中浮现出来的女人影子，正在一步步向黎州靠近。

她的动作极为缓慢，每一步都像带着某种武断的仪式感。

黎州死死盯着她，额头的汗水如雷鸣过后的雨水倾泻。

她轻轻抬起手，指尖裂开出如同扭曲树根的细枝，那些枝条上流淌着的黑液滴落，像腐蚀整个空间的恐怖毒液。

每一滴落地的声音都扩大数倍，清晰无比。

“吱——嗤。”

地面被黑液烧出了刺鼻的气味，带起溶解砖石的丝丝白烟，仿佛在警告着黎州。

一旦被这东西碰触到，他的命运只会比那腐蚀的地砖更加惨烈。

黎州手指轻微抽搐了一下，掌心的鬼笔寒气更重了几分。

他的目光如死锁般卡在半人的影子上，尤其是那张露出半边残缺白婧脸庞的诡异。

“白婧在哪里？”黎州喉咙生涩，低声挤出一字一句。

他的质疑、他的怒火全都藏在这冰冷的声音里。

但对方似乎根本没有正面回应的意思。

她斜着头，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黎州，像是面对一条被压在网里的鱼，抬起脚步进一步靠近。

她的视线带着某种侵蚀感，灼烧着黎州内心仅存的理智。

“白婧吗……”

她拉长了音节，声音带着一种玩弄生灵命运的意味，“还重要吗？你看，我不就是她么？”

她说着，用那只裂开的手撑上自己的脸颊，轻轻抚摸着白婧的半边脸。

指尖触碰即过，但那张人脸却像触电般颤抖了一下，裂缝忽然延续，从脸颊蔓延至下颚。

“别再扯这些废话！”黎州低吼，咬牙将怒意吞进胸膛。

他的瞳孔紧缩，血丝逐渐爬上眼白。

他知道，这个东西是假的——真正的白婧……不可能是眼前这副鬼样子。

她是他的姐姐，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亲人。

“想骗我？你还不够！”黎州的怒火被点燃，那逐渐失控的情绪让他无法抑制地迈出一步，手中的鬼笔猛然拔出，寒气以撕裂空气的姿态向外翻涌。

“你是假的——”

黎州的怒吼伴随着鬼笔的低鸣刺穿空间。他抬手向前划下，鬼笔寒芒扫过的地方，虚空中竟然如冰块般炸裂了一片——瞬间，一道锋利而寒意彻骨的规则裂口在空气中显现。

“嗯？”那假“白婧”稍微侧了侧头，目光终于从淡漠变成了一丝复杂的审视，“居然没被我的气息压垮……不错……看来你确实有点玩下去的价值。”

“玩？”黎州冷笑一声，“那你今天就看看，我是怎么破掉规则玩死你的！”

寒意骤然攀升，黎州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手中的鬼笔写出了一个巨大的文字：“裂。”

这字一出现，无数的规则光影如涟漪般扩散而出，直接锁死了对方试图追击的前行步伐。

寒风在这片破碎的空间内瞬间涌起，将她那周身游走的黑雾撕扯得四散开来。

她似乎并未受伤，反倒是嘴角的笑意更深。

“有点意思，”她的声音依旧幽幽传来，“但黎州，你以为这点小玩意儿就能杀死我吗？”

假“白婧”轻轻抬手，环绕在她周身的黑雾恢复得更加浓烈。

那裂开的嘴唇微微一动，恐怖的低语仿佛蕴藏了整个鬼域的诅咒。

裂缝的黑液，从地面渗透出更多，鬼灯油烧出来的火焰在这黑液面前完全熄灭，仿佛根本无法对抗这种更高层次的规则产物。

“你应该感激我，”她缓缓抬起面庞，“如果我想，你早就还身在鬼域最深处了。”

“放屁！”黎州冷声打断，“如果你真有那么厉害，还需要故弄玄虚，装着我亲姐的样子骗我？”

她忽然静止了，那半边脸上的微笑愈发诡异，“或许，我只是想看你挣扎啊。”

这一句话，让黎州脸色彻底冰冷。

他心底唯一的念头，就是击碎这面扭曲的假“白婧”。

黎州深吸一口气，他再清楚不过，此刻的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剩下的御鬼物品并不多，每一次使用都让他的鬼笔寒意削弱几分，但这一战没有退路——

如果不解决对方，那么他无论再跑到哪里，都是死局。

“那就拼命——”

黎州咬牙，手中的鬼笔寒意迅速凝聚，他的指尖几乎被刺骨的冰冷刺穿，鲜血沿着笔杆滴落，但他固执地不停下。

“散！”

伴随着黎州键下一个字，寒意的力量达到极限，如波浪般席卷四方。

整个空间的规则被瞬间断裂，那假“白婧”周身随着鬼气崩散的冲击，黑雾被撕扯去半数，露出了她那不再完整的身躯——一种完全由漆黑裂缝构成的碎片体！

她第一次发出刺耳的低吼，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冷静，而是带着一丝暴怒。

“你敢破坏我的规则！”

黎州已经没有回答的力气，他的余光扫向握着的鬼灯油——那是最后的杀手锏，如果她还有一丝灵体没彻底崩溃，就用这把火结束她。

没有犹豫，他将鬼灯油抛出，点燃了她的裂缝之体。

“啊啊啊——”

假“白婧”发出了尖叫，整片空间中的黑雾渐渐被吞噬，那扭曲的神态像散开了她最后的一抹伪装。随着规则的破碎，她的身影在火焰中缓缓消失。

那张曾经如白婧一般的脸，仍在虚空中回望着黎州，语气中带着最后的嘲弄：“黎州……乖一点，下次别让我再发现你擅自破坏规则……”

直到这声音完全消散，黎州才跪倒在地，汗水沿着面颊滑落。这一战，几乎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鬼笔，上面的寒意已几乎散尽，但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姐……等我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