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立足之地

每一个身影都扭曲成难以言喻的姿态，它们的眼睛不完整，或者干脆只是两个汹涌流淌着黑液的窟窿。

而那些黑液滴落在地面上的瞬间，就会腐蚀出无数细碎的裂纹。

黎州甚至能感觉到，那裂纹似乎逐渐在吞噬他唯一的立足之地。

“出口在哪里？”黎州心中低声呐喊。

他的双手轻微颤抖，指尖已经摸上腰间最后的几件御鬼物品。

从鬼笔、鬼鞋，再到刚刚破开鬼域一角时用掉一部分的鬼灯油——

每一次物品的使用都带来了无底的恐惧，而此时，他只能再一次将希望寄托在它们上面。

黎州疲惫的眼睛再次扫向四周，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空间。墙壁上的碎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每张脸的嘴巴渗出黑色的液体，让整个空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地面上的黑雾也在逐渐增多，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正将这里压缩成一座死寂的坟墓。它们在等待——只要黎州有一丝不慎，便会将他彻底吞没。

“妈的，这是要慢慢把人逼疯啊。”黎州低声咒骂。他没有去看那些鬼物裹挟的潮水，而是强迫自己转过身，继续盯着那仅存的出口光亮。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了。

鬼笔的寒意正在减弱，鬼鞋的力量刚刚让他跨过上一片空间，如今冷却的刺骨感仍未消散，显然它不可能再次拖着他完成长距离的脱困。

更何况，后方那些追击而来的鬼物速度极快，以寒意透骨的鬼鞋能支撑的步幅，恐怕根本抵不过它们形成的包围圈。

这一次，他必须要赌一个稳妥的局。

“冷静，冷静……”黎州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他的理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但这最后一丝清明，他必须抓住。

他闭上眼，脑中飞速回忆，试图将刚才进入鬼域后的一切细节拼接起来。

白婧、规则裂缝、那些被撕碎的记忆片段……

在这片鬼域之中，这些东西并非无序构成的，它们全部源于规则，是另一种更高层次的逻辑。

白婧为何会放过他？规则为何设置裂缝？这一切都是偶然，还是有意让他走到这一步？

黎州忽然察觉到，那道模糊的光亮——

就是出口，或许也是对方故意制造的引导。

那么，他能得到答案吗？

黎州深吸一口气，将鬼笔置于掌心，分出一缕注意力让冰凉的触感与他脑海中残存的理智交汇。他用手轻轻触碰地面，那冰冷滑腻的质感像是某种活体的肌肤，而不起眼的触感波动也第一次反馈回他的大脑。

“这地方果然不是死物……”

就在这个瞬间，黎州忽然想到了之前每一次规则波动产生时，地面的震动。

他猛然意识到，所有的规则都在按照某种节奏进行运转。

周期性的裂缝、墙壁的活动、触手的运动、鬼域尽头那道光亮的出现。

一切都仿佛被一条看不到的线牢牢串联着。

“线？”黎州突然抓住了某种灵感。

他微微眯起眼，然后动作迅捷地调动起鬼笔中的寒意，用冰冷的力量静静感知了片刻，接着将其探入空气中轻轻摹写。

他笔下的画一圈圈扩散，映入浮动的黑雾里，竟让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些东西——

“轨迹……”他低声呢喃，眼底寒光涌动。

这不是什么线，而是法规的“痕迹”。

黎州立刻明白了！

鬼域中的规则波动并非全然无序，这片领域像棋盘一般，每一次波动都是为了重新洗牌。

而出口就是那些痕迹积聚的终点，一个安全区域的临界点。

但，这些痕迹极其微妙，如果没有鬼笔的增幅与寒意反馈，他几乎根本无法察觉到。

“原来如此……”

黎州握紧鬼笔，他总算得出一个惊心的结论。

眼前的鬼域在有意逼迫他进入一条预设好的路径，那道亮光或许的确是出口，但也是最大的陷阱！

要活下去，他必须逆着规律，靠近规则痕迹的起点，与它真正的力量对抗。

他抬起头，再度望向面前那道光亮。它的确闪耀出隐约的希望，但却像黑洞中央的一抹伪装的金砂，诱惑着他迈出最后一步。

黎州咬了咬牙，再次转过头，望向鬼潮袭来的方向。数不尽的鬼物聚集成群，已经完全堵塞了他的余路。

“这是钳制……”他冰冷地笑了一声，随后毫不犹豫地将鬼笔掷回手中，在瞬息间再次激活鬼笔冰冷的锋芒。

浓郁的寒气盘绕，他猛地挥笔写下两个字——“逆行”！

字迹凌空而立，散发出极致的寒意，规则的波动顿时翻涌而起，那些原本滑动的触手在瞬间破裂，鬼潮前方的道路竟短暂裂开了一道缝隙！

“赌的就是现在！”黎州咬牙，不再看向那道光亮，一头扎入裂开的缝隙间，伴随鬼鞋发动，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鬼域之中。

黎州从鬼域压抑的深处猛然挣脱，脚步踩在冰冷的实地上。

他回头望去，才发现，之前那道光亮的方向竟然完全崩溃，鬼域的裂缝正在向内塌陷，将一切湮灭。

“还……活着。”黎州大口喘着气，初次感到空气竟是如此沉重。

他的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汗水从额头滚落，浸湿了衣领。

他从未体会到如此真实的想法——活着竟然是如此沉重而奢侈的事情。

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脱离了之前鬼域的压抑空间。

他所能触及的，是一片看似安静的开阔区域，空气里不再有刚才那种浓烈的腥臭，连无形的压迫感似乎都消散了。

地面由一种灰白色石砖铺成，表面光滑如镜，每一块砖之间都有着极细的裂缝，像是被刻意分割成了均匀的网格。

头顶的天空一片昏暗，无日无月，却有一种虚假的亮度笼罩下来，仿佛整片空间并非自然，而是某种庞大的意志在操控之下的产物。

黎州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尽头。

这是一片无比平整的路，像是某种未知规则铸造出的轨迹，笔直延伸通向一个尽头。

尽头很模糊，但黎州隐隐能够辨认出，那片虚无中似乎藏着新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