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目的

他原本认为林老爷子会装傻充愣，甚至对林越轻率地提及顾寒只字不提。

但这句话，却承认了林家确实为顾寒付出了某些东西——

或者说，这正是林老爷子故意透露的信息。

林老爷子对黎州的态度，既不是完全的敌对，也不是绝对的友好，而是一种微妙的中立。

他将黎州看作一个可以利用的筹码，但同时也忌惮黎州的异于常人。

黎州微微垂下眸子，掌心下意识地滑过鬼笔冰冷的笔帽。

他沉吟了一瞬，随即抬起头，言辞犀利：“您能直接告诉我，您的目的是什么吗？”

大厅内的气氛再次僵住了。

陆千秋和夏晴几乎不敢出声，他们能够察觉自己在这里的存在本就是一种附属，各种话语和冲突的博弈。

他们插不上手，但又无法远离这可怕的漩涡，只能沉默旁观。

而林越此刻咬紧了牙关，眼神一颤，却没有敢轻易再插话。

林老爷子却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让人无法辨别真意。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目的？黎先生认为，我们林家还能有什么目的？”

这句反问不到五个字，但却并没有遮盖丝毫。

他并没有否认有什么目的，只是将问题抛还给黎州。

黎州对林老爷子的试探显然早有预料，他只是冷静地笑了一下，声音清冷却又异常笃定。

“如果是寻找某种足以改变规则的东西，我想，这便是答案。”

林老爷子的瞳孔微微一缩，但他掩饰得极好，面上的神态甚至没有太多波动。

只是他的指尖已经放在杯子旁边，轻轻摩挲着，仿佛在斟酌要不要继续这场对话。

就在这时，大厅内的墙壁似乎突然发出一阵细微的呻吟声。

众人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发现四周那些祖先画像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

那种滑动的感觉非常微弱，仿佛是光线的错觉，但偏偏每个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随即背后攀上了一股凉意。

黎州的眼神变得更加冷冽。他能感觉到，那种常人无法察觉的“鬼”的气场越来越浓，像是要从某个地方蔓延扑出。

林老爷子无声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异状，似乎并未被打断，依然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份紧迫感。

“黎先生既然认为这是答案，那我们林家的局面，你或许也应该明白几分。”

黎州收起目光，神色更加淡然：“看来，您已经做出了某种选择。”

“选择？不。”林老爷子摇了摇头，眼底的幽光游走了一阵，声音却陡然变得低沉：“林家从来没有选择。”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餐厅的大气场顿时更加压抑了。仿佛无形的黑幕笼罩下来，连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如针扎般的刺痛感。

黎州没有说话，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鬼笔，等待着林老爷子继续开口。

“你们这些外人，也许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世界的改变有多么的绝望。”

林老爷子语气缓慢，却如同一张画布揭开的深色背景，“你们以为，掌控鬼，便能立于鬼潮之上。但事实上……你们不过是随时可能被规则吞没的弃子。”

陆千秋听得脸色一白，他显然并不知道这些御鬼世家背后的真相，而林老爷子的话，却像是一把钝刀，划破了他对御鬼者仅有的一点浅薄认知。

夏晴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她感到恐惧，但更多的是茫然。

唯有黎州依旧冷静，他像是漂浮在一片风暴之中，却能稳稳站在其中最中心的位置。

他注视着林老爷子，缓缓开口：“所以，您林家养鬼，是为了避免成为弃子？”

“什么弃子……”林老爷子的声音陡然低了下来，他垂下眼眸，仿佛喃喃自语一般。

“相比被命运抛弃，或许，我们只是想成为棋盘上的一个完整棋子。”

黎州听到这个答案，心中微微一沉。

林家所做的一切，果然隐藏着更深层次的目的，而顾寒的暗线，也不过是这片棋局中的一个节点。

“黎先生，”林老爷子抬起头，目光突然变得锋利起来，“既然您早就站在棋盘中，为何不走得更远一些呢？”

大厅内沉默得可怕，仿佛时间的线被拉直，所有人都被定在这无声的压迫中。

黎州的目光依然紧紧锁在林老爷子身上。

他并没有被这番话动摇，不管对方试图施加怎样的心里压力，他内心依然冷静如冰——甚至可以说，这让他更加坚定。

“如果一切如您所说，我猜，这个所谓的棋局不会只包含林家。”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一把从霜雪中拔出的刀锋，直接切进了林老爷子的试探。

“您邀请我们到这里——准确地说，是吸引我来到林家，可从一开始，这场棋，我并不是自愿下的。”

黎州将手悄然放在膝上，指尖摩挲着鬼笔的笔身，寒意透过他的指尖传来，让他更加警觉。

他总觉得，这场对话背后，藏着比表面更加危险的东西，而林家，正试图把他推向它。

“但现在，”黎州继续说道，语气冷峻且笃定地逼近，“您的话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既然已经站在棋盘上，那我更愿意成为下棋的人，而不是被人摆弄的棋子。”

林老爷子眯起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淡笑：“黎先生，这场棋，不是你想如何便如何的。要站在棋盘桌上，至少……得有相应的资格。”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林越的表情更加复杂，他一边看着黎州，一边抿紧嘴唇，眼神里透着不屑和隐隐的痛快。

但即便他再暴躁，这个时候也知道不敢插嘴，只能用一种几近挑衅的目光瞥着黎州。

夏晴的手攥得更紧了些，她感到心底的凉意逐渐蔓延，甚至比昨夜窗帘后传来的鬼气更加令人胆颤。

她并不了解什么棋局、更不了解什么“规则”，但她知道，这些话语之下，埋藏的是真正可怕的东西。

陆千秋坐在桌边，眼神复杂地望着黎州。

他和黎州是朋友，但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和黎州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距离，一个他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