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入军与入学

“小虎，快点！”

刚过辰时，西门外的大校场周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李小二仗着瘦小灵活，像条滑溜的泥鳅一般，奋力从人群中向前挤，一边还不忘招呼他的好朋友。

张小虎紧跟其后，一脸的无奈。

相比瘦小的李小二，虚胖的张小虎在人堆里被挤的格外难受，再被这么一催促，顿时没好气的抱怨：

“别叫了，我都热死了。你说说你，来这凑什么热闹，咱们请这一天假，可要少赚一天钱，还要少吃三顿饭呢。”

随着煤场的规模扩大，大量的无业流民被招募进来。

最早跟随皇帝南下的两人，现在算得上是煤场里面的“老人”，和那些管事们早已混的精熟。

若不是两人年纪太小，又不识字，早就该借着资历，在煤场的多次扩张中混了个一官半职了。

张小虎以前家境优渥，受战乱影响破家之后，早就在逃亡时将重振家业的雄心消磨一空了。

倒是李小二，有幸在南行途中，近距离聆听过一次皇帝巡营时，对同船军士们的勉励。

在吃了没读书的亏之后，李小二一直想找机会求学。

奈何他几乎是身无分文，在煤场上工数月，也只存下了二两多银子，根本不够读书。

原本李小二已经心灰意冷，直到他看到了《义务教育诏》。

与认命了的张小虎不一样，李小二还想再搏一次。

像现在这样的丧气话，张小虎经常说，李小二也每次都会反驳：

“你说的也对，但是不试一试我怎么也不甘心。再说了，陛下隆恩，义务教育不但免费，还包了吃住呢。”

在生产力低下的明末，包吃住对底层百姓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没人能拒绝这样的好事。

都知道读书好，为啥功名总是掌握在士人家族手中？

还不是因为读书花费太大，大到绝大部分家庭都无力负担。

李小二很清楚，若是没有意外，他很可能一辈子都读不上书，到死都可能只认得几个偷偷学来的字。

而义务教育，就是这个意外。

也是广大底层百姓，唯一的机会。

与李小二想法相同的人很多，听到李小二的话之后，大家心底都是十分认同的。

但是，不好意思，名额有限！

于是，李小二发现他被针对了。

刚才他还能灵活的钻来钻去，现在却发现，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蹿，都有人“恰好”挡在他的前面。

他心里着急，刚扒拉上一个人，就被那个粗豪的大汉警告了：

“小子，你做什么，再挤当心俺揍你！”

李小二：……

张小虎本就对报名不上心，更不想因此惹上麻烦，赶紧将李小二拉住，一边还歉意地冲大汉点点头。

李小二个子小，被无数人挡在前面，心里不由得凉了：

“完了，这么多人，不到前面去，怎么抢得到名额？诏书上可是说了，希望学堂第一届试验班可是只招120人啊。”

张小虎早不乐意了，忍不住抱怨：

“早和你说了，别来别来，你偏要浪费时间。”

李小二也犯起倔来，气呼呼地道：

“不来怎么行？我可不甘心一辈子都做个睁眼瞎，大不了入不了学，俺到隔壁报名入军去。”

张小虎大吃一惊，紧张地揪住李小二：

“你疯了？现在到处都在说，曹将军在北边吃了败仗，鞑子马上就要打到徐州来了。你这时候去入军，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徐州本就贯穿南北，又是大运河重要枢纽城市，不仅物流运输便利，各种消息也极为灵通。

前方的曹友义与李岩还在德州竭力支撑，后方的各种消息就开始漫天乱飞。

老百姓又不傻，简单的对比还是会的。

朝廷打不过李闯，李闯打不过满清，现在朝廷又在德州与满清见仗，打不过才是正常的。

如此一来，也不怪德州那边有点风吹草动，徐州城里就人心惶惶了。

反倒是朱友健特意安排人，在大明时报上刊登的那些重要军情，百姓们半信半疑。

再加上朱友健在这个节骨眼上，准备再次招兵三万，徐州城内的传言就越发厉害。

尽管宣讲员一直在安抚民众，但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对徐州百姓而言，鞑子并不是很陌生。

就在前几年，鞑子就曾经入关劫掠，两次抵达山东南部，距离徐州最近的一次都不超过三十里。

“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满清的赫赫凶威，如同沉重的大山一样，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有朱友健的南迁在前，百姓们对继续难逃并没什么太大的排斥心理。

皇帝都可以跑，老子为什么不能跑？

像张小虎就是这样，他对于“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并不感兴趣，只想着逃的远远的，为他们老张家把香火传续下去。

李小二却不一样，他在天津时，亲身经历了范家的迫害。

是皇帝带着他南迁，又给了他工作和稳定的生活，自小在客栈里，李小二就没少听岳爷爷精忠报国、诸葛丞相鞠躬尽瘁的评书。

因此，对于张小虎的劝阻，李小二很有些不满：

“你胡说什么呢？陛下早就在报纸上说过了，建虏南下，是要亡我大明，断我汉家苗裔、圣人道统。入军固然凶险，可人人都不入军，谁来抵挡建虏？”

李小二这话说的自然又朴实，显然不是夸夸其谈。

周围的百姓听了，齐齐地喝了一声彩。

方才威胁他的壮汉，这时候反倒不好意思，歉意对李小二道：

“小哥儿说的好，方才是俺得罪了。你到我前面来，俺把位置让给你。”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笑着让路：

“你这娃娃是好样的，义务教育的名额，怎么也该有你一个。”

李小二顿时受宠若惊，他自来被人欺负惯了，一直都秉承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原则，什么时候得到过这么多人的肯定啊？

方才他倒是毫不客气，竭尽全力的想往前钻。

现在大家给他让道，李小二反而不好意思了，涨红着脸两手乱摇：

“不行，不行，大家都比我来的早，我咋好意思挤到前面去？”

他越是这样，大家就越希望能让他到前面去。

就当李小二僵持不下时，前方突然有人喝问：

“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