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郑森领军

“勤王大军？”

郑芝龙放声大笑，极尽嘲讽道：

“孙传庭的坟头都长草了；山东总兵被皇帝自己杀了；除了从天津带出来的曹友义，皇帝能指使得动的也就徐州总兵高杰。”

“大木，你来告诉为父，皇帝哪还有什么勤王大军？”

郑森一愣，他虽然心忧国事，却一直在南京读书，对天下大势也只知一个大概。

而且他远在南京，许多郑家收集到的情报，都只掌握在郑芝龙等少数人手中，不是切身相关的紧急军情，一般也不会特意送到南京去。

郑鸿逵也不由摇头，耐心向郑森解释：

“大木，这天下已经不一样了。大明现今兵力最雄厚的大将便是左良玉那厮，现在也不过是困守武昌而已。”

郑芝豹在南京时，与人相交颇多，知道的也更多一些：

“便是勇卫营出身的黄闯子，也被按在庐州，距离徐州也不过八百里。”

郑芝龙闻言冷笑，直接揭破冰冷的现实：

“除了你这榆木脑袋，这天下还有几人把朱皇帝放在眼里？”

郑森只觉手脚冰冷，一时难以接受：

“怎么会这样？”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的残酷。

郑森不由想起，自己在南京时的所见所谓。

就连钱谦益这样誉满天下的大名士，也公然与勋贵、阉人相勾结，将大明的皇子当傀儡，任意呵斥摆布。

郑芝龙对自己的长子还是很满意的，也一直属意他为接班人。

但郑森那满脑子的忠义，在郑芝龙看来，就太迂腐了，实在不是一个海贼王该有的特征。

此时见郑森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到了，郑芝龙索性再接再厉，势必要扭转他那满脑子不合时宜的思想。

“你既说勤王，为父就与你论勤王。我且问你，在我大明忠心勤王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赵率教，死了；黑云龙，死了；满桂，死了；袁崇焕，死了；卢象升，死了！”

“最最可笑的，便是耿如杞了！”

自崇祯二年开始，满清数次入关劫掠，每一次都是饱掠而归，抢得钱粮、人口和牲畜无数。

而大明的勤王大军，真心救驾的，一个比一个死的惨。

反倒是那些装模作样的，只要银子花的实在，又有同党鼓吹，打了败仗也能变成胜仗，不但不用丢官去职，反而会平步青云。

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大明早就从根子上烂透了。

不止是郑芝龙，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口，或是亲身经历，或是邸报传抄，都在劝说郑森放弃天真的想法。

然而，自古能成大事者，都有自己的坚持。

远如北宋拗相公王安石，近如救时宰相张居正，他们都清楚自己是逆时而动，却都无怨无悔，为了自己的理想飞蛾扑火一般。

郑森也同样如此，父辈的劝说，不但没能打消他的想法，反而坚定了他的信念。

“多谢各位叔伯，对郑森的教诲。”

郑森先是团团作揖，谢过各位长辈，而后走到郑芝龙面前，郑重其事的大礼拜下，还未开口，眼眶已经红了：

“不孝子郑森，让父亲失望了。孩儿进学多年，最景仰之人，便是文丞相。”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郑森颂完文丞相的绝句，面容愈发坚定：

“孩儿也知道，大明形势堪忧。但是，这破破烂烂的天下，总要有人去修补；这摇摇欲坠的大明，总要有人去挽救。”

“孩儿不才，愿为大明最后一根忠骨！”

郑芝龙仰天长叹，其实眼眶也已经红了，只是不愿其中的泪珠滚落而已。

他只知道自己的长子忠耿鲁直，却没想到他竟早就存了以身许国的恢弘大志。

在这一刻，郑芝龙突然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了向江南那班士绅示诚，将自己最看重的长子送去南京读书。

但是很快，郑芝龙心里又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骄傲。

“哈哈！”

豪迈的笑声打破了议事厅的平静，郑芝龙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他上前将爱子扶起，语气中也尽显南洋霸主的豪气：

“不意我儿竟有此鸿鹄之志，既然你愿做世之英雄，为父又怎能不成全你？”

厅中众人尽皆松了一口气，他们也十分欣赏郑森的忠义，但他们更知道大当家的说一不二的霸道。

现在这个结果，无疑是最好的。

尤其是郑氏集团中，那些新生代的头目们，他们刚刚崭露头角，正是渴望建功立业的时候，还没有变的那么市侩算计。

郑森的一番豪言壮语，更是听的他们热血沸腾。

郑森自己同样十分激动，他都已经做好了被禁足的准备，没想到居然说服了一向顽固的老父！

郑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红着眼道：

“孩儿不孝……”

郑芝龙摆摆手，打断了郑森的自责，而后神色变的极为严肃：

“路是你自己选的，只望你将来不要后悔！而且你该知道，这条路进则流芳百世，退则遗臭万年！”

郑芝龙还是想最后挽救一下，但他还是小看了自己的儿子。

郑森一脸坚定，斩钉截铁道：

“有进无退，虽死无悔！”

郑芝龙暗叹一声，沉吟片刻才道：

“你也知道，咱们郑家看似家大业大，实则为父也是如履薄冰，一不小心，不仅大明的官老爷们要来吃肉喝血，南洋的红毛鬼更是恨不得把大炮架到咱们安平老家来。”

“所以，此次为父只能给你五十条船。至于人手，你自己去挑选吧，总有些人想要建功立业的。”

郑森心中感动，再次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孩儿谢过父亲！”

郑芝龙再次将人扶起，继续叮嘱道：

“自古都是伴君如伴虎，你是一片忠心，皇家却未必领情。你是读书人，想必岳武穆和于少保的事都不会陌生……”

郑森看着絮絮叨叨的老父，此刻他的样子，就像是送子远游的农家老父，又哪里有半点叱咤风云的难洋霸主的威风？

果然是“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横行大洋的郑芝龙也不例外。

他为了郑森的出征，也是煞费苦心。

给郑森配置的五十条海船，都是挑选的近年才下水的新船，而且清一色都是快船。

除此之外，郑芝龙还另外给了四条大福船，作为船队的物资运输保障。

临行在即，郑芝龙还在殷殷叮嘱：

“皇帝目前是可信的，但朝中的官员一个都信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