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图谋

多次交锋，郑芝龙其实也没在普特曼斯手里讨到多少便宜，即便是海战的几次大胜，郑芝龙的损失也都十分惨重。

就连他关系最亲密的弟弟郑芝虎，都是在海战中阵亡的。

普特曼斯突然软语相求，郑芝龙不但没高兴，反而提高了警惕：

“不知总督先生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普特曼斯已经心灰意冷，也懒得兜圈子，直来直去地说道：

“我即将卸任回国，想要请你帮忙，筹集一批茶叶和瓷器，带回欧洲去销售，算是多赚一笔养老金。”

郑芝龙吃了一惊：

“总督先生要回国了？”

他可是知道，西洋远隔万里，这一趟归国之后，很显然普特曼斯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再回来了。

看着普特曼斯难得露出的老态，郑芝龙顿时信了七八分，心里也不由得盘算开来：

历来交接之时，最易出乱子。

原本还忌惮荷兰人的舰队，可若是乘着新来的总督立足未稳，未必没有机会啊！

郑芝龙暗自心动，郑家的其他人也都想到了这点，郑森更是差点喜形于色，神色颇为激动。

权衡一番之后，郑芝龙试探着问道：

“不知总督先生想要多少货物？”

普特曼斯也知道，这大概就是他这辈子最后的捞钱机会了，毫不意外的狮子大开口：

“我想要一百箱瓷器，一百箱茶叶！”

此时的大明，早已开始针对性的烧制西方人喜欢的瓷器，还取了个很西方的名字“克拉克瓷”。

在其中，又以江西景德镇的产品最为精美。

克拉克瓷是一个统称，包括带茶托的茶杯和带托盘的咖啡杯，这些都极受追捧。

还有各种西式风格的茶壶、牛奶壶、浅餐盘和汤盆等等，每一样运到欧洲去，都能卖出十倍于大明的高价来。

在此时的海洋运输条件下，瓷器是十分容易因为海浪颠簸而碎裂的。

为了将尽可能多的瓷器运到欧洲，殖民者们想尽了各种办法。

最常用也最保险的做法，是打造无数巨大的木箱，里面装满瓷器，并用稻草、木屑等材料将间隙塞满，然后放在船舱内固定住。

这样的木箱都十分巨大，每个箱子都能装上上百套瓷器。

普特曼斯开口就要一百箱，胃口不可谓不大。

郑芝龙笑着摇头，他还未开口，郑鸿逵就一口否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每年外卖的瓷器都不过五百箱左右，这些可都是有数的。”

郑芝龙也苦笑着摊手，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总督先生，事情都是你经手的，你应该知道这些瓷器当中，贵公司占据着最大的份额。”

郑鸿逵乘机一唱一和：

“若是份额少了，贵公司肯定会察觉的！”

普特曼斯顿时不说话了，他当然听得出来，郑家兄弟两人的言外之意了：

要加钱！

要说荷兰人就是这点好，他们这个时候还是七省自治，还没有什么帝国荣誉——就算有也肯定不多。

再加上职业生涯被断送，普特曼斯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恨意？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闪了闪问道：

“那你们能给我多少？”

郑芝龙与郑鸿逵相视一笑，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箱！”

普特曼斯顿时脸色一变，正要发怒时，又听到郑芝龙道：

“不过嘛，总督阁下是我的老朋友，我再从其他地方挤一挤，再给你调二十箱来！”

五十箱其实已经不少了，但普特曼斯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等他继续争取，熟知这些红毛鬼性子的郑鸿逵抢先问道：

“总督先生准备用什么付款？白银还是黄金？”

普特曼斯老脸一红，故作平静地道：

“当然是老办法，用鹿皮和你们大明人最喜欢的鹿茸。”

果然如此！

郑鸿逵顿时一脸嫌弃，这些狗日的红毛鬼还真是黑心。

明明一船瓷器运到欧洲，就能赚取几十倍的暴利，却还不想出一分钱，尽拿些夷州岛上的物产来凑数。

谁不知道，夷州岛上的红毛鬼最是贪婪狠毒，每年都对岛上的“熟番”疯狂压榨。

对于岛上的生番，红毛鬼根本没把他们当人看，经常逼迫熟番中的几个新港社和麻豆社出兵，协助他们进山猎杀、抢劫生番。

普特曼斯打算用鹿皮鹿茸付款，完全是空手套白狼的流氓行为。

郑芝龙早知道红毛鬼贪婪无耻，这时候也有些气到了，很是不满的一口否决：

“不可能！我要那么多鹿皮鹿茸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郑鸿逵也适时附和：

“去年收上来的鹿皮，还有一些积压在仓库里，好多都长虫了。”

普特曼斯被挤兑的火气渐起，奈何他手里的本钱不足，即便再怎么争辩，也没办法让郑芝龙兄弟松口。

到了最后，普特曼斯自己都不耐烦了，沉默了半晌才问道：

“你们想知道什么？”

郑芝龙暗喜，表面却不动声色：

“你我两家就隔着一道海峡，我总得知道，接任你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喜好，准备如何与我们相处……”

普特曼斯也有些为难，他只是知道，自己的位置被某个贵族子弟抢了，具体是什么人他还真不是很清楚。

对此郑芝龙倒是很大度的表示理解，他也没逼迫普特曼斯，只是让他先去收集消息。

毕竟，总督先生需要的货物也不少，郑家也是需要不少时间来凑集的嘛！

普特曼斯没能达到目的，阴着脸不欢而散。

他一走，郑家人都高兴起来。

若是没有朱友健的提点，他们还真没想过占据夷州岛。

其实天启年间，郑芝龙的老东家之一，十八芝的领头人，大海盗颜思齐曾经有过染指夷州的想法。

但是很可惜，十八芝内部不稳定，颜思齐内忧外患，又突然暴毙，这个计划也随之胎死腹中。

只可怜迁移入台的那些八闽百姓，几乎被岛上的原住民和红毛鬼们屠杀一空。

谁也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红毛夷都全有夷州岛了，却又突然生出新老总督更替的事端来。

郑芝龙火眼金睛，早就看出来普特曼斯的不甘与恨意了。

若是利用得当，夷州岛未必不能谋划到手。

就在郑家众人兴高采烈，纷纷出言划策，准备强攻夺岛时，被众人忽略的郑森突然开口说道：

“当日陛下曾说，荷兰人万里远来，只为求财。若是下一道圣旨，准许荷兰人与大明全面贸易，当能说服荷兰人放弃夷州。”

郑芝龙脸色剧变，郑家人也都哑口无言。

原本热热闹闹的议事厅，顿时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