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人心散了，队伍还怎么带？

尽管去意已定，但郭升并未急着动身。

行军打仗不是儿戏，何去何从都要反复权衡。

若是在一个月前，拥兵十万的郭升拔剑四顾，只觉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被豪格暴打一顿后，郭升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压根就没有一丝向北发展的想法。

按理说河南、山西等地，虽然有不少大明旧官勾结地方士绅，经常闹出杀大顺官吏，据城反叛的事情。

可好歹这些地方的大顺势力更强大，可以说是李自成的基本盘。

若是西向发展，可以迅速与附近的大顺建立联系，互为援应。

可是，自从李自成兵败山海关后，大顺朝兵败如山倒，到现在都被满清追着屁股后面压着打。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大顺朝根基不稳、风雨飘摇，十有八九不是满清的对手。

郭升可不是什么愚忠之人，怎么可能甘心给李自成陪葬？

东面不远就是大海，没有战略纵深，一旦满清南下，郭升知道自己肯定是挡不住的。

算来算去，只有南下了。

“狗皇帝！真是老奸巨猾！”

以前郭升还瞧不起皇帝，觉得一个只会逃跑的皇帝，简直是把大明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尽了。

但是，真正轮到他，头上顶着满清的万钧压力时，他才明白当初朱友健二话不说就往南边跑，是多明智的决断。

现在除了口头上骂两句之外，郭升已经不敢再小看徐州的朱友健了。

可若是让他南下……

“杀！”

御林新军的操练的喊杀声适时传来，让本就心存忌惮的郭升，越发的迟疑不定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帐外有人求见：

“将军，贼和尚闹着要见你。”

贼和尚就是上次庆功宴上，因为没眼色说出话，被郭升打了三十军杖的光头头领。

贼和尚落草之前是个真和尚，后来陕西大旱，百姓们都活不下去，更没人愿意去庙里布施了。

贼和尚饿的守不住，索性杀了庙里的老和尚，卷了细软上了山寨入伙。

以前在庙里吃的好，贼和尚身大力不亏，又杀过人有一股子狠厉，很快就在山寨里出头。

等到李自成大军过境，贼和尚如法炮制，又鼓噪起山寨内的喽啰造反，杀了结寨自保的寨主，卷了山寨的钱粮投了李自成，这才当了一路头领。

这家伙在顺军中名声不好，又是个认死理的。

当日被打了军杖之后，一直不服气，几次闹着要找郭升要说法。

郭升几次都怒不可遏，想要杀了这个没眼色的贼和尚。

但有担心真的这么做，未免在其他两军面前太软弱了些，容易被下面那些骄兵悍将看不起。

要知道，郭升说是拥兵数万，实际上下面的头领都是自领一军。

尤其是李自成兵败之后，下面的头领对大顺的认同感飞速下降。

真要是丢了威望，郭升还真不一定能压住这些凶神恶煞的土匪强盗。

就在郭升恼怒，要不要再给贼和尚一点教训时，贼和尚不满的嚷嚷声已经传了进来：

“凭什么不让我见将军？我说错话吃了军法我认，可他娘的狗官兵挖老子的墙角，还不许我找将军评理了？”

郭升心里一咯噔，立马掀开布帘，冲到帐外问道：

“什么挖墙脚？说清楚！”

贼和尚名声臭，人缘也差，上次的三十军杖着实把他打的不轻，这时候还病恹恹的。

可他现在却是满脸气愤，见到郭升嚷嚷的更大声了：

“将军，俺不服！”

“说俺不守军纪打俺军杖俺没话可说，可现在那些狗官兵，尽可着俺营里的老卒挖墙角，这也太欺负人了。俺倒要问问，这该不该按咱们大顺的军纪，砍了那些挖人的狗东西？”

郭升脸色顿时一黑，他倒是想砍人，可这种事根本没办法说清楚，即便是闹起来了也是有的扯皮。

就像是在大顺内部，各个头领之间，谁没有暗搓搓的挖过别人的精兵悍将？

私底下大家都这么干，根本没法认真追究。

闹得厉害了，自然是火并一场。

可现在手下这些兵马，除了人多一点，要士气没士气，要兵甲没兵甲，拿什么和朝廷那一万精兵去火并？

更不用说，之前攻打县城，埋伏满清骑兵时，郭升亲眼见识过朝廷的佛郎机炮和虎蹲炮的厉害。

现在却是都藏的严严实实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在防着谁。

郭升扪心自问，连满鞑子的骑兵，都没能在朝廷的炮兵面前讨到好处，就凭他手下的这些乌合之众，更加没这个可能。

郭升头疼的厉害，边上围过来看热闹的头领们也开始抱怨起来：

“那些狗官兵确实欺负人，俺手下最能打的几个人都逃到他们那边去了。”

“额的家丁都跑了一半了，额真想锤死他们。”

“谁说不是呢？找上门去，他们还不承认。”

……

一众头领叽叽歪歪，听的郭升心头火起。

可不等他发作，突然有人冒出一句：

“有什么办法，谁让朝廷的待遇好呢？白米白面经常能吃上，时不时还有肉吃呢。说起来，那些狗官兵练兵是练的真狠，那兵也是真的厉害！”

郭升心里一惊，所有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内心莫名涌起一阵寒意。

再看这些头领，除了贼和尚没什么心眼，其他人哪个不是一脸向往，嘴上说的再多，其实一个个的都对那些朝廷将领羡慕的很。

他娘的！

这破地方是待不下去去了！

郭升差点没骂娘！

军中有本事的人，都在偷偷投靠御林新军；带兵的头领们看出厉害，不敢招惹朝廷不说，反而一个个的动心了。

人心散了，队伍还怎么带？

郭升都怀疑，自己在这个破地方再待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要变成光杆司令了！

“都胡咧咧什么！”

郭升连踢带打，将贼和尚轰了出去：

“滚回去看好自己的兵，让他们收拾东西，准备拔营！”

这会儿郭升也急眼了，他能有现在的地位，全靠手头上的数万兵马。

尽管是乌合之众，可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若是真让朝廷将这些兵马都吸收了，他一个光杆司令就不要想七想八了。

就是逃回去，李自成都要杀他祭旗。

还不如乘着现在兵多，走为上计。

至于去哪里，郭升也顾不得甘心不甘心了。

他在心里飞速盘算一番，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好目标：

“董学礼这厮刚投靠过来不到一年，想来不敢跟老子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