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狂妄

紫禁城，武英殿。

李自成已经喜欢上了这张椅子，更喜欢高坐龙椅上，与老兄弟们一起饮酒作乐，其乐融融。

若是没有人扫兴，今夜定然又是不醉不归，快活至天明。

然后，就听到了李岩求见的消息。

本来高高兴兴的李自成，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很不耐烦的骂道：

“他又来作甚？”

身边伺候的吴胖子，立即义愤填膺的附和：

“闯王，额看这个李岩就是见不得额们好，他一个秀才老爷，到底是跟额们不是一条心啊。”

天津大败之后，吴胖子就逃回了京师。

这厮也是个有本事的，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居然混到了李自成身边。

吴胖子知道自己干过什么好事，也知道自己闯的祸有多大。

刚听到李岩的名字，吴胖子就吓的一哆嗦，然后就是难以遏制的恨意，恨不得将坏了他的好事的李岩夫妇剁成肉泥。

发现闯王对李岩不满后，吴胖子一有机会，就会不遗余力，在闯王面前疯狂地诋毁李岩。

李自成虽然不喜李岩，不过好歹还没昏头，也不理吴胖子，忍着火气道：

“让他进来。”

与其他红光满面的闯军将领相比，刚刚伤愈的李岩看上去十分单薄消瘦。

见礼过后，李岩开门见山：

“闯王，末将听说，每次中原有事，关外建虏都会乘虚而入，入关劫掠。我大顺既下京师，顺天应命，亦当有所防备才是。”

李岩到底没忍住，还是违背了与红娘子的约定，额外劝了一句：

“自入京师以来，政务积攒日多，还请闯王早日决断。”

李自成也是打老了仗的，这个道理不会不懂。

而且这事涉及到他的皇位稳固，李自成也有些不好意思。

正准备听从李岩的劝谏，申明军纪，加强武备时，吴胖子却抓住机会，马上就跳了出来：

“放肆！国家大事，闯王自会处理。再说了，闯王打了几十年的仗，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李自成一想，可不是么？

从崇祯二年造反开始，他都吃了多少年的苦了？

这刚打下京师，和老伙计们享受享受怎么了？

“德成，不可对李将军无礼。”

李自成表面上训斥吴胖子，可语气却十分亲昵，还特意喊了他刚赐给吴胖子的名字，明显是不把他当外人。

吴德成心中得意，表面却十分惶恐，噗通一下就跪在李自成脚下：

“闯王息怒，是小臣放肆，乱了规矩，求闯王处置额。”

明明这厮是个地痞无赖，说话也乱七八糟的不成体统，李自成偏偏十分受用，也不提责罚他的事情，随口说道：

“你也是一腔忠心嘛。”

再看李岩时，李自成不自觉的心底又是一阵厌烦。

而且，李自成也知道李岩劝谏之事的重要性，耐着性子问道：

“右军师有何高见？”

李岩早料到会是这样，只是看到满殿将领不善的目光，还有李自成漫不经心地态度，不由心头再次一冷。

不过，李岩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闯王，为防建虏，山海关至关重要。末将恳请闯王网开一面，善待关宁军家眷。”

吴德成心中大喜，这个李岩还真是找死，居然敢提这件事。

现在谁不知道，制将军刘宗敏拷掠时，对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之父吴襄大刑伺候，得银三十万两。

而且还把吴三桂的宠妾掳回去，当天就给吴三桂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

李岩如此做，岂不是将刘宗敏得罪死了？

李自成同样不以为然。

自从打下开封之后，闯营就是连战连捷，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席卷中原，入主京师。

连续的胜利，身边人不予余力的逢迎，早就让李自成飘飘然不知所以，对于天命所归的说法深信不疑，更不会把关外建虏放在眼里。

所有臣僚中，也就只有一个李岩不识趣。

李自成的耐性终于耗光了，极不耐烦的说道：

“额早就知道了，还用你说？额早就派了唐通，带了八千人去招降吴三桂。”

吴德成立马凑趣：

“闯王神机妙算！有八千王师在，吴三桂若是识趣些，闯王不用不相干的人提醒，也会善待他们一家；若是不识趣，八千王师马上就能将他们杀个精光！”

李自成面如微笑，显然吴德成的马屁让他十分受用。

殿中的闯营将领们，也早就膨胀的厉害，此时纷纷叫嚣起来：

“小小建虏，有甚了不起的？”

“就是，不过是群草原蛮子，只要闯王给额三千人，额只要半年就能把他们的脑袋都摘下来。”

“伪明的皇帝老子昏庸，朝廷里也都是奸臣。他们打不过满鞑子，额们难道还打不过？”

……

李岩心头一沉，下意识的想起四个字：

骄兵必败！

再看看那些酒肉不断，肆无忌惮地淫辱宫女的将领们，李岩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终于彻底熄灭。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继续据理力争，而是低下头，貌似恭顺的说道：

“闯王英明，是末将多虑了。”

李自成见李岩服软，越发得意，大笑过后，也想起李岩的好处来：

“李秀才劳苦功高，南城那些匠人额就交给你处置了。”

……

离宫之后，李岩直接回到家中。

当天夜里，一只信鸽从李府飞出，将消息送到了三百里外的天津。

这封传书，朱友健期待已久。

从放走李岩时心血来潮，等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天。

原本朱友健都快绝望，开始忌惮历史的修正力了，没想到都快出发了，惊喜却来的如此突然。

尽管李岩的飞鸽传书，只是说了一些闯营的大略之事，很多还都是朱友健可以依靠其他渠道轻易获取的。

但是，这封传书也意味着，李岩将来投靠过来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遍观闯营，刘宗敏无脑莽夫！

牛金星气量狭小、见利忘义；宋献策有小聪明无大才能，而且还胆怯惜身……

真正具有治国之才的，也就李岩一人。

除此之外，李岩还在飞鸽传书中，提到了“自己”的子女下落。

朱友健反而有些棘手了。

不过，他也没多犹豫，马上就将沈廷扬请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