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悔之不及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中的“三木”，指的就是夹棍。

这种古老的刑具，据称起源于宋理宗时期，使用方法是用三根相连的木棍夹挤受刑者的足部，使其产生剧痛。

经过一代代刑狱的发展，夹棍的施刑方式也从足部，进而将手指、手掌等部位也拢入摧残范围。

在大明朝，夹棍也不仅仅用于惩治罪犯，也被催课索粮的贪官污吏们，用于处罚交不起税银的百姓。

因此，刘宗敏对夹棍不但不陌生，在他得势之后，也对夹棍情有独钟。

向降臣们催讨不顺之后，刘宗敏立即祭出夹棍。

并且还玩出了新花样——夹头棍！

他下令打造了大小五千副夹棍，用来拷掠明朝官员，逼迫他们交出银子。

几乎所有大明降臣，都“享受”过刘宗敏的夹棍伺候。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王之心与魏藻德二人。

王之心交不出三十万两白银，被夹棍直接夹爆了脑袋，死的极其凄惨；

魏藻德更惨，当众夹号五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整整哀嚎了五天，才被活活痛死。

京师城中，所有的大明降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有逃过夹棍拷饷。

特别是那些明朝的勋戚，更是被刘宗敏等大顺将领有意针对，几乎尽数被弄死。

大明天子数百年的厚赐，也都便宜了顺军将领们。

所有的降臣们，此时肠子都悔青了。

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惜背弃恩养了他们两百多年的大明朝。

结果，他们背叛大明还不到一个月，就都得到了报应。

积累百年的家业尽数被夺，身家性命都被无情屠戮。

与之相对的，则是从上到下，大发横财的顺军。

仅仅是刘宗敏交上来的拷饷所得，就值白银七千万两。

想起昔日崇祯皇帝苦苦哀求，这群人却纷纷哭穷，最终崇祯也只筹得白银二十万两。

不足三百五十分之一，何其讽刺？

李自成看着泼水流入内库的银子大喜过望，刘宗敏等人也拷饷拷的不亦乐乎。

人在香河的李岩，被朱友健提醒后，却是大惊失色。

他不顾违背李自成的军令，星夜赶回京师时，王之心、魏藻德都已经被拷掠而死。

心急如焚的李岩闯进紫禁城，苦苦哀求李自成停止拷饷。

被泼了一头冷水的李自成大怒，下令将李岩重打三十大板。

受刑之后的李岩，不顾伤痛，再次上奏，恳求李自成在拷饷时，对关宁军的家属们网开一面。

考虑到山海关的重要性，李自成也正有此意。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下令，刘宗敏就已经慕名上门，将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据为己有。

吴三桂之父吴襄，也因为抗拒拷饷被夹棍夹伤。

木已成舟，李自成也无可奈何，只能亡羊补牢般的派兵将吴府保护起来。

或许是出于对李岩的愧疚，李自成也不再关押李岩，特旨恩许他回家养伤。

当李岩走在京师的大街上，看着到处都是兴高采烈的大顺军士，直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回到空空落落的后营，李岩发现这里只剩下少数几个年纪大的女兵，顿时心如死灰。

红娘子看着李岩一身的伤，气得直掉眼泪：

“闯王也太过分了，相公你良言劝谏，还不是为了大顺，他竟然将你打成这般模样。”

李岩苦笑无言，心底的念头却在慢慢生根、发芽。

既然一切都被朱友健料准，那答应他的三件事又何妨？

只是，李岩还是有些不解。

第一件事还好说，毕竟是他的子女，寻访和保护皇子、公主，也在情理之中。

后面两件事，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你还真能料事如神？”

李岩心里不服，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有备无患。

……

新旧交替之际，京师聚焦着全天下的目光。

当拷饷之事传开之后，整个天下一片哗然。

原本顺军的偏师从归德出发，一路挺进山东，各地都是望风而降。

往往不得顺军抵达，当地的官员士绅就会主动易帜，恭请顺军入城。

拷饷一出，虽说这些地方的抵抗极其微弱，可各地喜迎王师的情形再也不见。

即便是山西、河南等地，已经早早投靠大顺的地方，也开始暗流涌动。

静海这个运河重镇，也迅速得到了消息。

那些包揽了所有漕船的士绅们，同样开始慌了。

他们之所以胆大包天，敢公然敲诈朱友健，无非是觉得大明气数已尽。

乘机从朱友健这头将死之猪身上割一块肥肉，并没什么不妥。

大不了转身一跪，归顺新朝，也是“顺天应命”不是？

可让他们心底发凉的是，他们所期盼的新朝，居然如此残虐官员士绅。

这他娘的，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天命所归的样子啊。

众人心中惶恐，一窝蜂的涌到百花楼，去找孔家贵亲宋祖仁讨个主意。

嫌弃归嫌弃，宋祖仁这些日子直接住在了百花楼。

京师的消息，他也知道了，但宋祖仁并不在意。

不管是谁坐这个江山，还能离得开孔圣人不成？

看着人心惶惶的天津士绅，宋祖仁心中鄙夷：

“小地方的土包子，就是沉不住气！”

考虑到在漕船上，众人的利益是一致的，宋祖仁还是勉为其难的安抚了众人几句。

临走之时，还不忘威胁加利诱，敲打了这些人一番，免得有人私底下联系官府，将手中的漕船低价售出。

不少人还真动过这个心思，可族里吵了半天，到底不敢得罪孔家人，只能捏着鼻子，继续跟在宋祖仁背后硬挺。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听话的。

上次在宋祖仁面前备受羞辱，刘国华就恨上了这个狐假虎威的家伙。

听说了京师的拷饷之后，刘国华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跟着皇帝，举家南下！

可当他兴冲冲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族人后，却被族老们一顿大骂。

气不过的刘国华从家里跑出来，随便找了个地方，就把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

有些人一旦喝多了，往往胆子会比较大。

刘国华酒壮怂人胆，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和新结识的酒友抱怨：

“一群冥顽不灵的老顽固，开口大局为重，闭口祖宗基业，都是狗屁！”

“死抱着孔家人有什么好处，闯贼杀过来的时候，孔家人会出手相帮，保住我们刘家的祖宗基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