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夺权

南下天津的本是顺军的一支偏师，领军将领是右营果毅将军白鸣鹤。

起初只有三千人马，一路轻取香河、武清以及宝坻各县之后，从前来投奔的百姓中选青壮入营，实力进一步壮大。

李岩被打发到天津来时，很不巧，红娘子旧部有要务执行，只得从老营中选马队三百随行。

此时，顺军营地中，隐隐分成几个集团。

可不管是白鸣鹤所部老卒，还是在天津后招收的新兵，都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作为整只军队的主力，老营马队却以吴胖子马首是瞻，隐隐将刚回营的李岩夫妇围住。

急脾气的红娘子勃然大怒，正要拔刀时，手却被李岩按住。

李岩冷漠的扫了吴胖子一眼，转头质问白鸣鹤：

“白将军，闯王明令由我掌军，负责收取天津，你是要抗命么？”

提起整个，白鸣鹤心里就来火。

都是大顺军，他还是很早就追随闯王转战天下的老人，谁不想进京师去看看皇城里的花花世界？

天知道他有多郁闷！

其他人都高高兴兴的冲进京师去大发横财，白鸣鹤所部却倒霉催，被一道军令丢到天津来。

一路磨磨蹭蹭，走半道上，李岩又被打发了过来。

好家伙，领军主将的身份还被抢了，白鸣鹤能高兴就有鬼了。

正好，全军上下，都对李岩整肃军纪的要求十分不满。

白鸣鹤背靠右营制将军刘希尧，本就不怵没有直属势力的李岩。

如今又有吴胖子这个“闯王乡党”顶在前头，白鸣鹤自然乐得看戏，懒洋洋的讥讽道：

“闯王军令是让我等尽快拿下天津，为大军南下江淮之先导。”

李岩脸色一沉，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明明他是为了大顺的将来，为的是闯王的皇图霸业，为什么想做一点事都这么难？

红娘子按捺不住，指着吴胖子骂道：

“就算有闯王军令在，如何攻打天津也应该由一军主帅决定，而不是任由这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癞蛤蟆，跳出来以下凌上！”

白鸣鹤看了吴胖子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

“吴校尉虽有些过激，但也是忧心军情，其他的末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说红娘子勃然大怒，李岩都被这番屁话气笑了。

想他白鸣鹤行伍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

如今却睁着眼睛说瞎话，无非是轻视李岩而已。

别看李岩又是右军师，又是后营制将军，其实李岩在闯营的根基是最薄弱的。

唯一称得上是铁杆的，也就是红娘子的旧部。

可是，在长久的行军作战中，这支心腹也不免受其他流寇的影响，对李岩的严明军纪积怨已久。

此次李岩南下，红娘子的旧部突然就有要务在身，不止是有人使坏那么简单。

不知为何，李岩突然想到了刚刚辞别的朱友健。

眼看着红娘子与吴胖子越争越凶，其他人却都幸灾乐祸。

老营马队那些老匪，更是凶光毕露。

李岩内心长叹，拦住发怒的红娘子，再问白鸣鹤：

“依白将军之意，该当如何？”

白鸣鹤有些不自在的看了一眼吴胖子，却发现那狗东西只笑嘻嘻的却不说话，心里不免失望。

原本白鸣鹤还想着渔翁得利，现在却被李岩给架住了，只好硬着头皮道：

“我军新胜，士气正旺，城中也早有内应，城中狗官又无心抵抗，此时乘机攻城，定能一鼓而下。”

在入城之前，李岩与红娘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绝不肯会相信，朱友健能在短短数天时间内，就让天津上下归心。

哪怕不愿跟随南下的士绅百姓，也对朱友健心存感激。

红娘子正待出言讥讽，李岩却抢先一步拦住她：

“好吧，既然白将军与诸位已有决议，本将军也就放心了。正好今日偶感风寒，就让贱内在营中照应我吧。”

李岩说完，也不等其他人的反应，直接硬拉着红娘子离开了。

严格来说，今日白鸣鹤与吴胖子等人的行为，可以算得上是兵变。

原本他们还以为要争个你死我活，说不得还要动刀枪见血，谁也没想到李岩如此轻易就妥协了。

老营不知道小声争辩了些什么，最后又把吴胖子推了出来。

无奈的吴胖子也只好厚着脸皮，给白鸣鹤陪笑脸：

“白将军，您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相比起李岩，白鸣鹤更厌恶吴胖子这样的投机分子，也就没给他好脸：

“能怎么办？不打下天津来，真当闯王的军令是儿戏？还有，城里的内应都联系好了？”

吴胖子也不敢恼，赶紧拍着胸膛保证：

“白将军放心，只要咱们一攻城，城里的好汉们就会立即发动，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打下一个小小的天津，易如反掌。”

都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吴胖子会钻营，也没丢下他吃喝嫖赌的恶习，刚到天津，就与附近已被攻取的县城中的地痞流氓勾搭在了一起。

借着这些城狐社鼠的帮助，吴胖子成功的联系上了城内的内应。

白鸣鹤也懒得计较这些，只警告了一句：

“最好是如此，否则本将军第一个斩了你祭旗。”

不提吴胖子如何赌咒发誓，此时回到住处的红娘子，忍不住和丈夫闹别扭：

“你没看见那吴胖子小人得志的模样吗，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

李岩叹了一口气，反问道：

“你觉得，我们若是说出，已经与昏……皇帝约好，十五日后和平入城，其他人会不会高兴？”

红娘子并不笨，马上想明白了，脸上露出一抹讥讽：

“怎么会高兴？这帮人死性难改，都等着杀进城去，大抢一通呢。”

李岩的笑容满是苦涩，又问：

“若是让他们知道，皇帝答应供应咱们的粮草，他们会如何看待咱们夫妻？”

红娘子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恨恨说道：

“吴胖子怕不是得了谁的命令，正等着抓咱们的错处呢！若是……”

想到可能的后果，红娘子也不寒而栗。

……

尽管已经与李岩达成了协议，但朱友健并未放松警惕，而是叮嘱冯元飏加紧防备。

除此之外，他还密令陈默，让亲卫百户中派人，盯紧城中各处。

明松暗紧的天津城，并未如白鸣鹤之流所臆测的那样，对他们毫不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