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诛心之问

“什么？你们逮住了闯贼的细作？”

朱友健又惊又喜，起身追问。

探马最新的消息显示，前来攻打天津的闯贼有五千多人，打的是“顺”字大旗和“李”字帅旗。

其中还包括一支三百多人的精悍马队，很有可能是闯贼老营的积年老匪。

天津卫西北方向的武清、宝坻以及香河三县，已经非常痛快的“奉旨投贼”了。

如今这支贼军距离天津，已经不足三十里，也就是一日的路程。

大敌当前，情报为要。

若是能从闯贼细作口中问出贼军军情，对朱友健的决断无疑是十分有利的。

陈默看出了皇帝的急迫，带着些尴尬的解释道：

“只是找到了闯贼细作的行踪，还没抓到人。”

朱友健眉头一蹙：

“为何不抓人？”

陈默慌忙回禀：

“底下的校尉汇报说，这一对夫妻有些不寻常，而且他们还试图勾连关押在兵备道牢房里的那几个罪官。微臣唯恐其中有什么阴谋，所以才擅作主张，暂停抓捕。还请陛下恕罪。”

朱友健倒不在意这些，反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不错，能想到放长线钓大鱼！这两人还是夫妻。知道是什么来头吗？”

陈默松了一口气，心知自己赌对：

“这对夫妻有些意思，男的是个温润如玉的读书人，女的却是一副粗鲁的江湖人做派，走到哪都是一身火红的衣服。”

朱友健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可现在却迅速抓住了关键词。

红衣侠女，温润书生？

再结合闯贼的“李”字帅旗，很难不让他想起那对明末有名的造反夫妻档。

李岩！

红娘子！

说起来，朱友健还和这夫妻俩有点特别的缘分。

当年他混迹在影视基地，拿到的第一个有台词的角色，就是一部讲述李岩与红娘子英雄事迹的十八线网剧。

在剧中，朱友健扮演一个“啊”的一声惨叫，被红娘子一鞭子抽死的六扇门鹰爪孙。

这部拍完就丢犄角旮旯里去吃灰的网剧，留给朱友健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女主角那萘花花的白子。

朱友健兴趣大增，问道：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不过，按理说这两夫妻也是经年老匪，是怎么被你们发现马脚的？”

陈默嘿嘿一笑：

“说来也巧，微臣有个好友正打算来投奔我，此事就是他发现的。”

朱友健看出他的小心思，不过也不介意，配合的笑道：

“哦？他人在哪里？”

陈默大喜，赶紧说道：

“此人名叫叶凡，也是左卫军户，如今正在帐外候见。”

朱友健一抬手：

“宣他进来吧。”

等候多时的叶凡一进大帐，立即大礼参拜，紧张的像个二十多岁的络腮胡宝宝。

朱友健温和的免了礼，温和的问道：

“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吧。”

叶凡赶紧说道：

“草民在客栈吃饭时，好心给刚到天津的旅人指点了几句。没想到晚上去兵备道大牢里拜别旧主时，意外发现那个红衣女子在与犯官原毓宗密谋什么。”

朱友健哑然失笑，这个年代的间谍，或者叫细作，工作手段还真是原始和粗糙。

红娘子偌大的名头，在军中之时也就罢了，这都潜入天津了，居然还敢大摇大摆的穿着标志性的红衣。

朱友健又仔细询问，除了确定原毓宗与闯贼有勾结，似乎有什么密谋之外，也没更多的有用信息了。

眼见着皇帝陷入沉默，陈默等的有些不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陛下，是否需要臣去将这两人先抓起来，或者先去拷问原毓宗？”

朱友健暗自算了算时间，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你们做的很好，抓人就不必了。朕打算亲自去见见他们！”

陈默大惊：

“陛下恕罪，此事臣万万不敢奉旨。”

朱友健也觉得有些冒险，毕竟他现在贵为天子，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无奈之下，只好退而求其次：

“唉，那好吧。你们去将他们夫妇请过来吧，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别伤着他们。”

很显然，朱友健多虑了。

李岩是聪明人，知道被包围后没必要做无谓的抵抗。

而且，他也很想见见这个“胆大包天的冒牌皇帝”。

以至于一进大帐，李岩就直勾勾的打量着朱友健。

与之相比，红娘子就警惕的多，时刻都挡在李岩身前。

朱友健同样对这夫妻俩充满好奇，近距离观察一番后，发现电视剧果然是骗人的。

红娘子没有萘花花的白子，长相也不妖艳。

恰恰相反，因为常年行军作战，皮肤也被晒的黢黑、粗糙，顶多就是个清秀的明朝妇女。

李岩还能淡定，红娘子就很是紧张，被朱友健打量了半天，忍不住质问：

“昏君，你把我们夫妻俩抓到这里来，意欲何为？”

朱友健莞尔，突然问道：

“你是不是已经劝过李自成，要警惕关外建虏？”

李岩心中凛然，差点动容：

“不错，我却是有劝过陛下，建虏狼子野心，必然会乘乱而火中取栗。”

红娘子也忍不住说道：

“何止，我家相公还劝过闯王，不可对吴三桂逼迫过甚。”

朱友健摇头失笑，又问道：

“假若朕向你们保证，半月之内让出天津，李将军可愿给朕这点时间？”

李岩不由陷入了沉思。

原本他还打算，利用朱友健“奉旨投诚”来做文章，鼓动原来的天津官员向他投降。

介时再发动大顺的宣传优势，说服城内守军放弃抵抗。

可见了朱友健之后，李岩就知道，他错了。

大错特错！

他的计策能成功的关键，是建立在朱友健这个皇帝是冒牌货的基础上的。

然而，现在李岩却动摇了。

坐在他面前的，到底是冒牌货，还是真的九死一生，逃出京师的大明天子？

就在李岩迟疑不定时，朱友健又笑了：

“在朕看来，李闯军中，真正的大才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一句闯王来了不纳粮，可抵百万雄师。”

自家相公能得到大明天子的肯定，红娘子心中大喜。

不过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还不是拜你所赐，朝廷苛虐太过，完全不给俺们活路！”

李岩并未阻止，心底也涌起淡淡的自得。

朱友健并没有因为红娘子的冒犯而生气，反而凝视着李岩反问：

“李将军，时至今日。你还认为这句话是对的么？”

红娘子脾气火爆，又抢着开口：

“怎么不对？百姓们哪个不是被捐税逼的活不下去？”

李岩却再也绷不住，脸色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