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分歧

在大明，假冒皇帝是什么罪？

罪该万死！

十恶不赦，诛九族的那种。

朱友健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沈廷扬也在暗中说服自己：

“此乃权益之计，希望能早日寻回太子，到时候就安排这个假皇帝驾崩！”

两人各怀鬼胎，刚定下“假冒皇帝”的大计，就为了接下来的行止产生了分歧。

朱友健扶额，既感无奈，又觉可笑。

他的打算没变，还是先逃到江南，在南京重整旗鼓之后，再图反击。

哪想到刚说完他的想法，沈廷扬就一脸不满的反驳：

“既已定下大计，岂能连逆贼的面都没见过，就望风而逃？”

朱友健长叹一声，反问道：

“就连京师都只抵挡了三天就被攻破了，天津卫兵少城小，拿什么抵抗闯贼的百万大军？”

沈廷扬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闯贼虽已攻破京师，可那是非战之罪！谁能想到，京师兵势衰颓若此？更可恨王之心、朱纯臣等无耻逆臣惘负国恩！”

朱友健默然不语，等沈廷扬说完，才淡淡的反问：

“沈司业能保证，天津城内的文物官员各个都是大明忠良吗？”

沈廷扬被问住，朱友健再问：

“沈司业又如何保证，天津卫所官兵会与闯贼死战，为了大明流尽最后一滴血吗？”

沈廷扬呐呐地争辩：

“京师是因为无钱无粮，但天津卫负责转运辽东军资，各仓积储不下百万……”

朱友健一挥手，打断了沈廷扬的辩解，高声质问：

“积储再多，能换来军心士气吗？”

“我刚从卫城里逃出来，城中军士积怨已深，前几天才乱了一场，险些打杀了一个户部的官儿！”

沈廷扬不说话了，此事他比朱友健更清楚。

户部分司主事唐廷彦克扣军士粮饷，激怒了驻津防海兵。

活不下去的底层官兵忍无可忍，宣布起事，还把罪魁祸首唐主事抓了，差点把人打死。

到现在，乱子都还没彻底平息下来。

朱友健又是一声长叹：

“我……朕就怕这兵乱背后，有人在搞鬼啊！”

沈廷扬顿时悚然而惊。

明末的兵乱数不胜数，最开始他并未在意。

可被朱友健这么一提醒，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就开始被他一一想起，再这么前后一联系，沈廷扬冷汗都流出来了。

他猛地一抬头，直视朱友健：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朱友健翻了个白眼，两手一摊：

“我能听到什么？这不是大明官员的基操吗？还有，以后要叫我‘陛下！’”

沈廷扬再次无话可说，可让他就此放弃天津，沿海路南下他又不甘心。

这基本上等于是，直接放弃寻找太子和永定二王了。

“难道这就是此贼坚持南下的目的？”

沈廷扬暗自揣测，看向朱友健的目光也充满了怀疑。

朱友健心中焦急，他可是知道，天津卫是被人兵不血刃的送给闯贼的。

再这么耽误下去，鬼知道会不会有人立功心切，把他这个假皇帝当成真的，打包送给李自成？

心急之下，朱友健也来了火气：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要继续耽误下去，就一刀砍了我……砍了朕算了！总好过最后被闯贼抓了，被丢进鼎镬中烹成肉糜！”

沈廷扬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得无奈答应下来。

不过，出门之后，沈廷扬立即叫来心腹，把“寻找太子和永定二王”的任务吩咐了下去。

朱友健等了半天，才听到沈廷扬的声音：

“陛下，微臣斗胆，请陛下展露天颜，以安天下万民之心。”

朱友健这才似模似样的，在沈廷扬的引领下走上甲板。

大沙船上，所有的船员都惊呆了。

就在刚刚，他们家老爷居然宣布：

他派人去京师，将陷入闯贼围困的皇帝偷偷救了出来。

当他们看清朱友健的模样时，顿时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刚刚还是待宰年猪的人，居然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天子！

圆球管事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朱友健暂时顾不上他，面向所有船员，满脸沉痛：

“朕有罪，朕有罪啊！”

朱友健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的掩面痛哭。

沈廷扬赶紧出言安慰：

“陛下言重了，京师陷落非陛下之过，怪只怪闯逆凶顽狡诈，逆贼王之心、朱纯臣之流罔顾圣恩、背主事贼。”

朱友健“痛不欲生”，捶胸顿足：

“朕愧对大明列祖列宗！朕愧对天下万民百姓！”

沈廷扬再劝：

“陛下自即位以来，宵衣旰食、励精图治。闯贼之祸，实非陛下之过。”

“再说了，大明江山还离不开陛下，天下万民也指望陛下重整河山啊！”

这是两人商议过的“剧本”，朱友健先罪个己，再借沈廷扬的嘴来为朱友健开脱一番。

大概是古人见识少，也可能是沈家的下人忠心高。

经过两人一番表演，大沙船上的船员们不但接受了“救了个皇帝”的事实，对朱友健的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

朱友健一看效果不错，赶紧趁热打铁，拔出沈廷扬送给他的宝剑，指着北方愤然作色：

“朕在此发誓，若不能光复京师，生不入宗牒，死不入皇陵！”

在宗法制的大明，这是再毒不过的毒誓了，船员们越发敬爱他们的“新”皇帝。

唯有沈廷扬暗中撇嘴：

“光不光复京师，宗牒和皇陵都轮不到你个冒牌货。”

正式亮相的效果不错，朱友健回到密室后，又马不停蹄的开始与沈廷扬商议：

“沈卿，如今的天津城中，可有能用之人？”

两人都清楚，这世界实力为尊。

如果两人光秃秃的跑回南京去，十有八九会被那些江南士人架空。

就像历史上的弘光一样，做个人形盖章机器。

要想获得话语权，必须具备一定的实力。

从北方带走的人员物资越多越好。

沈廷扬立即说道：

“天津巡抚冯元飏忠心耿耿，此前还带兵1000前往通州，试图接应陛下南巡，今日才刚刚回来。”

朱友健顿时大喜过望：

“此等忠臣，朕居然错过了。哎呀，要是早遇见冯爱卿，朕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沈廷扬暗自鄙视，口中却道：

“冯巡抚之弟，乃是兵部尚书冯元飚，此时就在南京。”

朱友健更开心了，这样又忠心又有实力的忠臣，可不能错过了：

“快，快宣旨传召，朕今夜要和冯爱卿秉烛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