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父子相称，各怀心事

“太子回京了！”

西门外，中郎将李君羡遥见太子旌旗，立刻高声通传。

长安城中顿时一阵嘈杂，走出了诸多仪仗，有鸣锣开道的，有金甲军士，有乐手鼓手，后面还有文武百官。

打头的，居然是房玄龄一行。

李承乾隔着老远，看见这阵仗时，倒还吓了一跳。

甚至脑子里都闪过了捧杀的念头。

“太子！请下马！”

李君羡策马上来，随即下马抱拳拦在前面。

“大胆！太子奉旨回京，你怎敢挡驾？”

后面跟着的护卫纥干承基立刻拍马上来呵斥，见李君羡不为所动，就要策马撞过去。

不料李君羡一个侧身避开，同时一拳砸在马脖子上，居然把马砸的一个趔趄，纥干承基不慎摔了下去。

李承乾见此，顿时面色一沉。

纥干承基虽然没什么身份，但是自己从东宫带出去的贴身护卫，不光被他派出去行刺过辩机，平时也鞍前马后忠心耿耿。

李君羡这一拳头把纥干承基打下去，无疑伤了自己这个太子的颜面。

张思政见此大怒，正要策马杀上去，却被杜荷一嗓子拦下。

“太子，似乎不对劲。”

杜荷拍马过来，低声嘀咕。

李承乾微微颔首，恼怒之余，又颇感疑惑。

按说李二的态度很明朗，这个时候不该给自己来个下马威的，但以李承乾对李君羡的了解，这人并没有什么靠山，而且李君羡不光很能打，还很喜欢读书，不该这么鲁莽才对。

正疑惑间，李君羡直接走了过来，单膝跪了下去。

“臣无意冲撞太子銮驾，但有一言，需提醒殿下。”

“说！”

李君羡立刻指了指李承乾的后方：“太子如今兵权在手，此番回来，又带了诸多人手。如此招摇，若再骑马进京，恐怕有人又要弹劾太子，说太子骄矜倨傲，甚至是……心有异志！”

李承乾顿感愕然。

搞半天，李君羡是怕自己被弹劾。

但是，自己和李君羡向来没有任何交集，李君羡根本没必要刻意讨好自己。

不过不管如何，人既是一片好意，李承乾倒也不难为他。

下马把李君羡扶起，李承乾终于展颜一笑。

“孤正要下马，不过李将军之言，孤还是虚心领受。”

步行到城门下，李承乾和群臣互相见礼后，魏征却把他拉到了一边，老脸上满是警惕。

“太子，这次回来，不比从前呐。陛下的心思，恐怕太子你也心里有数。老夫卸任在即，今后很难帮得上你，太子往后行事务必小心谨慎，切莫授人以柄，以免招致不测。褚遂良此人虽是一介文士，可死守礼仪，心中只有陛下！太子若有什么偏颇之处，他定会纠缠不休，太子务必小心提防。”

魏征谆谆叮嘱，眼看着还有很多话要说，然而褚遂良却已经走了上来，目光肃然扫过李承乾和魏征。

“魏公有话，何不在人前明言？于此窃窃私语，不怕为太子招来非议？”

魏征眼里闪过一抹恼色，但却松开李承乾的手，默然退了回去。

李承乾也不和褚遂良多说什么，只是心情沉重的进了城。

才刚回来，就遇到这么些事。

褚遂良固然是个硬骨头，魏征不说也知道，可李君羡这样一个老将都来提醒，足以说明长安这地方，依旧是个龙潭虎穴，充满了变数。

看似现在没有李泰那种人和自己争斗，但李二的态度，却足以影响一切。

好在自己还有兵权！

好在自己的名声还不错，朝野上下都颇有影响力！

李二早已在两仪殿等着，李承乾进去客套了一番后，这才一起进了太极殿。

席间李承乾仔细观察了满朝大臣，发现一些熟悉的面孔已经不见。

再想想这一年多来的经历，李承乾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魏征年老致仕，宗正卿李神符已经自尽一年，原本的礼部尚书阎立德也已被斩，画技一流、名传千年的阎立本都因为卷入大案被杀。

大理寺卿孙伏伽年前也已经辞官，六部尚书也几乎都换了人。

这朝堂的争斗，还真是暗流滚滚。

“承乾，到朕身边来坐，你我父子数月不见，今日定要促膝长谈。”

李二见李承乾低头沉思不语，便举杯吆喝了一声。

下面百官都偷眼看来，密切关注着这对父子如今的关系走到了什么程度。

李承乾自然不会和李二明着闹矛盾，太子失德，又要遭到御史弹劾，那对自己无疑是极其不利的。

“父皇，数月不见，儿臣对你也十分惦念。”

李承乾提着酒壶酒杯，挨着李二坐了下来。

李二却看着李承乾，目光定定的，除了惊喜，还有一缕不解。

父皇！

这个称呼，许久没从太子口中听到了。

仔细想来，也就太子第一次离开长安时称过一次“父皇”。

当时的情形，太子似在诀别。

时隔一年多，太子竟然主动改了称呼，父皇、儿臣说的这么亲近，李二甚至以为自己喝高了。

“承乾，你唤朕父皇？”

李二失手丢了酒杯，却只瞥了一眼，并未去捡，反而一把拉住了李承乾手腕。

“父皇这是何意？莫非，这称呼不妥？”

李承乾淡然反问。

“不不，妥当，这很妥当……你我父子，本该如此！”

虽然心中依旧充斥着疑虑，但李二依旧说着红了眼，抓过李承乾手里的酒杯，直接一饮而尽。

“哈！痛快！朕许久没有今日这般痛快！来，给太子满上，朕要和太子……还要和满朝文武，痛饮一夜！”

李承乾笑笑，宫女倒一杯就喝一杯，李二更是边喝边笑，喝的红光满面。

下面群臣见此，更是个个惊喜，以为皇室内部的矛盾就此消除。

酒宴持续了半日，以李二的酒量，也早已醉倒，群臣更是早被抬走大半。

李承乾也醉的不能走，被太监扶出来时，脸上还挂着轻松。

和李二以父子相称，虽然并非真情，只是为了自保，但那父子深情毕竟是有的。

一顿酒喝下来，原本的隔阂，也似乎随之去了九成九。

然而回到东宫，看到扮成宫女的武媚娘后，李承乾的心中又陡然清醒起来。

有些事，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破镜重圆，覆水难收，都是这道理。

自己和李二的关系，也随着李二的各种操作，注定再也回不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