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雅尼魂飞魄散

午夜十二点，万籁俱寂。

整座城市被浓稠如墨的黑暗吞噬，只剩死寂。

我拖着一个超大号行李箱，行李箱的滚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在这偏僻的公路上不断回荡。

四周荒无人烟，远处的路灯散发着幽冷昏黄的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来到十字路口，我将行李箱放平，刚一打开，数不清的冥币如潮水般涌出，瞬间铺满地面。

“元宝，到这里做什么？”

白玉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苍白的脸庞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青灰。

雅尼则抱着双臂，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烧纸祭鬼！”

我头也不抬，声音低沉。

“每逢清明、重阳，总有人在十字路口烧纸。他们要么找不到祖坟，要么没时间回乡祭祖。在这十字路口烧掉纸钱，逝去的亲人便能前来领取。自然，这里也是孤魂野鬼聚集的地方。”

“我记得以前也见过有人在十字路口烧纸。”白玉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可这跟找松松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火盆摆好，掏出打火机。

火苗蹿起的瞬间，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映得雅尼和白玉的脸毫无血色。

“聚集在这里的孤魂野鬼，大多无人祭奠，他们来这儿就是为了捡漏。只要给够钱，这些穷疯饿怕的鬼，就会替你办事！”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能使鬼推磨’？”白玉喃喃自语。

我没有回应，点燃一张冥币，冥币燃烧的火光在风中摇曳，将四周的黑暗染成诡异的暗红色。

当手中的冥币烧得最旺时，我将它丢进火盆，而后不断往火盆里投放冥币和黄纸。

为了让孤魂野鬼有更多选择，我甚至带来了古老的圆形方孔纸钱。

起初，一切还算平静。

可随着冥币不断燃烧，火盆里的纸灰突然被平地而起的风卷起，在空中形成一个黑色的漩涡。

风力助燃，火焰瞬间变得异常旺盛，发出呼呼的声响。

片刻间，四周的地面便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纸灰，以火盆为中心，向周围数米外扩散。

我心中暗自忐忑，怀疑是不是用错了方法。

就在这时，火盆中的火星如子弹般冲向我的面门。

我慌忙后退，可还是慢了一步，眼睛被纸灰迷得刺痛难忍。

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等刺痛稍缓，拿开手的瞬间，余光瞥见铺满纸灰的地面上，出现了一枚脚印。

那脚印清晰可见，脚趾正对着火盆的方向。

不，不止一枚！

一个又一个脚印接连不断地浮现，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脚，正朝着我们走来。

“元宝！”白玉声音颤抖着开口。

顺着白玉的视线望去，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虚影。

这些虚影形态扭曲，似人非人，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它们相互推搡，疯狂争抢着地上的冥币，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

他们来了！

在十字路口招鬼果然有效！

“白玉，东西带来了吗？”我压低声音问道。

“嗯！”

白玉回过神，慌乱地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件染血的校服。

我一眼就认出，这正是白松去世时穿的那件。

“铃铃铃……”

我拿出手机，打开铃声。

单调的铃声在死寂的夜里回荡，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划破黑暗，让所有虚影瞬间停止动作，纷纷直起身体，将空洞的目光投向我们。

见吸引了孤魂野鬼的注意，我立刻扬起手中的校服，大声喊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请你们帮我找到他！”

我的声音很快被呼啸的风声淹没，但显然那群孤魂野鬼听到了。

它们蹒跚着向我们走来，虚影在风中扭曲得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走到跟前，它们纷纷探头伸向校服，鼻子翕动，似乎在嗅着上面残留的气息。

一个接一个，直到所有虚影全部消失。

此时，我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心跳如鼓。

我见过诡异，但一次性见到这么多诡异，还是让我头皮发麻。

“元宝，他们能找到松松吗？”

白玉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身边，声音带着哭腔，苍白的脸上满是悲戚。

她颤抖着接过校服，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白玉，我不敢保证，只能尽力。”我拍了拍白玉的肩膀，试图安慰她。“一般来说，自然夭折的婴孩死后会直接转世。松松年纪较大，又死于非命，应该没那么快投胎。”

“我好纠结！”白玉用校服捂着脸，低声啜泣。“我一方面想再见松松一面，一方面又盼着他早日投胎。做鬼，真的太苦了。”

我理解白玉的心情，母爱本就是自私与伟大的矛盾体。

我们陷入了沉默，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凌晨三点左右，一个虚影突然从黑暗中浮现。

“是不是松松？”雅尼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白玉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希冀，原本佝偻的脊背也挺直起来。

可当虚影走近，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时，白玉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失望和痛苦在她脸上蔓延。

虚影走到我跟前，机械地摇了摇头，随后消失在黑暗中。

紧接着，更多的虚影出现在十字路口，它们一个接一个地摇头，如同一场无声的审判。

就在白玉眼中的希望即将彻底熄灭时，一个虚影如闪电般冲向她。

虚影抱住白玉的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凝实。

“妈妈！”

稚嫩的声音响起，白松从白玉的怀里抬起小脸。

白玉僵住了，身体一动不动，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白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片刻之后，她“哇”的一声，失声痛哭起来。

她紧紧地搂住白松，身体剧烈颤抖，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的痛苦和思念全部宣泄出来。

“幸亏松松还在！”雅尼望着相拥在一起的母子俩，嘴角扬起一抹恬静的弧度。“其实我的阿爸阿妈对我也很好，只可惜我出生在那样一个时代。”

我正想宽慰雅尼几句，却惊见雅尼的身体变得透明。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雅尼摇摇晃晃地瘫倒在地。

这时我才发现她的头顶上插着金刚杵，粘稠的黑血正顺着杵身缓缓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滩诡异的血泊。

“雅尼！”

我惊呼一声，想要冲过去，雅尼却抬手阻止了我。

“只有魂飞魄散，才能消除怨气，你才能积攒功德！元宝，答应我，替我报仇……”

雅尼的话还没说完，身体便彻底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