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水底幻境

酒中的气泡，一颗颗升到了半空。

我下意识地伸出指尖，戳向其中一个。

气泡戳破的瞬间，一股酒味瞬间弥漫开来。

我的心猛地一颤，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从座位上弹起。

可视线却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紧紧锁定在另一枚气泡上。

那枚气泡越升越高，眼看着就要撞上房梁，却在刹那间穿了过去。

而后，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招娣，怎么了？”

母亲忽然望向我，耷拉的眼皮下有算计的光一闪而过。

“元耀祖，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死死地盯着母亲，我慢慢地往后退去。

“招娣，你到底在说什么？”

母亲的脸上，生生挤出了一丝假笑。

“别装了！”我瞬间阴冷了目光，“其实我现在还在浊河里，对吧？”

见母亲垂头不语，我紧接着开口。

“其实我一早就该察觉出不对劲的！黄龙明明对我说过，‘尸不沾船’。可他不仅将你的尸体拉上船，还亲自找来灵车送我们回海城。”

“招娣，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父亲拿出大家长的威严，带着警告意味地瞪着我。

“别急着恼羞成怒，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将视线投向父亲，眼神没有丝毫的退缩。

“你能创造出幻境，却无法改变我对时间的感知。所以你故意让司机误导我睡着的假象，是不想让我对周遭的一切产生怀疑。”

“那个灵车司机之所以不要我的钱，是因为我给的钱他在下面没法用，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

说到这，我缓缓吐出一口积压已久的闷气。

“来之前，我想打电话求助我的同伴……老刘。可是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他的联系方式。那是因为元耀祖根本不认识老刘，所以他无法虚拟出这个人物。”

不止是电话，还有微信。

我曾经和老刘的聊天记录，全都消失不见了。

“哦？”

母亲的声音低沉而突兀，瞬间打断了我的思绪。

她长久以来低垂的头颅此刻微微扬起，那双藏着算计的三角眼，突然间直勾勾地锁定在我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与审视。

“还有呢？”

“还有爸妈！”

我的目光紧紧锁住母亲，手指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父亲的方向。

“你所创造出幻境里父母的模样，还是你临走前记忆里的那个样子。可你不知道的是，因为你的死，他们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说到这里，我走到一旁的柜子前。

伸手一抹后，便望着一尘不染的指腹轻笑出声。

“丧子之痛几乎要了爸妈的半条命，他们无暇也无心收拾家务。可现在的这个‘家’，也太过整洁干净了。”

“这或许只是你主观臆想罢了！”

母亲噙着笑，依旧死鸭子嘴硬。

“是吗？”

我紧锁着眉头，目光如炬般钉在母亲身上。

“父亲没有上过学，一开口便脏话连篇。‘食不言寝不语’这句话，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而家里除了我，唯一上过学的那个人就只有你……元耀祖。”

见母亲的肩头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我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元耀祖，我与你的感情并不深厚，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我之所以想要找到你的尸体，是因为父母给我下了诅咒。而这件事你并不知晓，所以在我提到的时候，你才会表现得那么茫然。”

“嘿嘿嘿……”

‘母亲’笑了，笑得单薄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等她缓缓抬起头，已然变成了元耀祖那副狰狞的面容。

“元招娣，我倒是小瞧你了。”元耀祖扬起嘴角，眼中凶光乍现。“只是这些你便能察觉出不对劲？”

“当然不止！”

我疾步走到桌前拿起酒壶，而后当着元耀祖的面将酒倒出。

液体洒落的瞬间，气泡却腾空而起。

“空气在水中是有浮力的，你的幻境即使做得再逼真，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而且我的耳膜一直嗡嗡作响，其实是因为水压所导致的。其实自从我下水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水底。”

我的话音刚落，父亲便随着周围的景象一起化作气泡。

等周围的浑浊慢慢地沉淀下去，我发现自己还处在水底的深坑之内。

元耀祖则把玩着金链子，眼神带着阴毒的玩味。

“姐姐，你不应该将自己的小聪明用在这个上面。那样的话，你死的时候也不会太过痛苦了。”

“元耀祖，我是你的亲姐姐！也只有我肯来给你收尸！”

对于元耀祖表现出的杀意，我只觉得心寒。

如果没有我，他怕是会永远沉尸河底。

“亲姐姐？嘿嘿嘿……”

元耀祖一把攥紧金链子，猛地望向我。

那被水泡到发白肿胀的眼睛，顷刻间血红无比。

“你尽到你做姐姐的责任了吗？”

‘啪’

我冲过去，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元耀祖的脸上。

大约因为元耀祖的尸体已经浸泡太久的缘故，所以这一巴掌竟生生剥落了他脸颊上的大块皮肤。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肉，在水波轻轻的摇曳下，泛出触目惊心的猩红。

“元耀祖，这个世界上我最无愧于心的人就是你！从小到大，爸妈把最好的东西全都给了你。甚至不惜吸干我的血！你这个既得利益者，有什么资格怨恨我？”

“你敢打我？”

元耀祖的嘶吼在空旷中回荡，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与惊愕。

与此同时，那些原本像是水藻一样飘荡在四周的尸发，顷刻间便将我死死地缠住。

那些尸发像是钢丝一样锋利，瞬间便割破了我身上的潜水服。

冰凉刺骨的河水淹进了伤口，痛得我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元耀祖纵使死，也是个窝囊的恶鬼！怪不得小丽看不起你！”

对于元耀祖而言，小丽就是他的逆鳞。

尽管小丽的死状吓跑了元耀祖，可就以元耀祖偷走小丽的链子的这个行为，就证明他根本没有放下小丽。

而我想要全身而退，就只能拿这个当突破口。

“你胡说八道！”

元耀祖恶狠狠地指着我，撕心裂肺地怒吼。

而我身上的头发，猛地一紧。

强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的同时，大片的血迹从我的身体上氤氲开来。

“你……就是窝囊废！”我死死地盯着盛怒的元耀祖，用嘲讽的语气艰难开口。“你不去找那个害你的人报仇，却……却只敢欺负你的亲姐姐！像你这样的窝囊废，你有脸下去面对小丽吗？”

其实在得知元耀祖死讯的那一刻，我便开始着手调查。

那么豪华的渡轮，上面有着各种尖端科技与精密仪器。

可唯独初来乍到的元耀祖，为什么能精准无误地步入监控的盲点，并且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那个地方？

要知道元耀祖坠下的那处全透明护栏，足足有两米多高。

没有攀爬工具，他如何爬上去？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

所以我大胆猜测，元耀祖根本不是失足落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