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血泪横流

当一张惨白发皱的脸映入我的视线时，我吓得差点吐出了含在口中的呼吸管。

肺部仿佛遭遇了突如其来的重压，不由自主地发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所有的空气都排出体外。

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我急忙拉开了距离。

直到此时，我才看清了眼前骇人的情景。

那是一具倒立的头颅！

更准确地说，那是一具尸体。

尸体头朝下，倒立在河底。

除了被淤泥覆盖的脸，身体其他部分都被藻类包裹得严严实实。

远远地望过去，很像是礁石。

而那些细如发丝的水藻，从脑袋与河底的交接处蔓延开来。

在水波的荡漾下，显得无比的飘逸。

不！

那根本不是什么水藻！

而是头发！

是尸体的头发！

人死后，头发在腐败过程中会产生硫化血红蛋白。

所以头发上，会出现腐败的绿斑。

根据时间的长短，那绿斑会逐渐变成深绿色、褐色甚至是黑色。

想到这，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

眼前矗立着的倒尸，足有数十具之多。

并且很有可能，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可最令我诧异的是，这些尸体为什么会倒立在这？

尸体死了之后，头发为什么还会继续生长？

陆地生物对于这种深海水域，总会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我，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当我置身于这片水域，面对着那些透着诡异倒尸时，心中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可一想到元耀祖的尸体很有可能在这些尸体当中，我便硬生生地挤出了些许的勇气。

刚刚的那具尸体没有腐烂，所以我能看清她的轮廓。

但见不是元耀祖，我便不敢再细看。

想起黄龙跟我说的规则，我急忙拿出红布条裹住了尸体的眼睛。

尽管尸体的眼睛是紧闭着的，但以防万一。

那红布条遮住了尸体的半张脸，也让我安心了不少。

我解开了缠绕在脚踝上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游向另外一具尸体。

内心挣扎了好一番，这才小心翼翼伸出手。

这一回，我学聪明了。

先用红布遮住眼，再一点点清除掉上面的淤泥。

我和元耀祖认识了二十多年，他化成灰我都认识，别说只是用红布遮住眼睛了。

然而面对眼前的尸体，我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不敢直视。

所以只能偏过头，凭着手感摸索着处理淤泥。

可摸着摸着，半个手掌突然下陷。

下意识的望过去，竟然看到我的手正不偏不倚地穿透了腐烂至露出牙床的右脸。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贯穿全身。

我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抽回手，拼了命地甩动。

直到将手中的粘腻全部甩干净，这才心有余悸的折返回尸体前。

尸体的半边脸颊腐坏的不成样子，分辨不出是被鱼啃食的还是生前遭受的不幸，总之只剩下了一些残肉黏在骨头上。

在这片死亡的温床上，藻类与微生物疯狂滋生，密密麻麻的极其渗人。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那颗因恐惧而不安跳动的心。

而后双手合十，对着尸体拜了拜。

就在我准备游向另外一具倒尸的时候，一条金灿灿的东西忽然晃进了我的视线。

定睛一看，差点惊呼出声。

那是一条金链子！

是我给小丽买的金链子！

当初那个钓鱼佬将金链子上交之后没多久，警方便将它转交给了小丽的母亲。

按照小丽母亲的意思，这条金链子是准备让小丽戴着下葬的，可等入棺的时候却莫名地消失了。

现在想来，金链子根本就是元耀祖给顺走了！

由不得多想，我急忙游过去。

等靠近，发现那条金链子正挂在一个倒尸的脖子上。

那具倒尸身上的藻类，也明显比其他倒尸的翠绿些。

甚至是头发，也只有两尺左右。

相比而言，这具倒尸显得更‘新鲜’。

拿出红布条，遮住尸体的眼睛。

而后伸出手，一点点抹掉那张脸上的淤泥。

当一张熟悉的轮廓渐渐清晰的时候，有疼痛顺着我的心跳不断地加剧。

是元耀祖！

我找到他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元耀祖的最后一次见面，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纵使我对他恨之入骨，可当亲眼看到他的尸体，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酸楚。

古人云：‘人之初、性本善’。

如果元耀祖生活在一个健康的家庭环境之中，能被一对三观健康的父母培养长大的话，是不是也不会落得今天这般的下场？

使劲眨了眨眼，逼退眼中的酸涩。

我游过去抱住元耀祖的尸身，换着角度轻轻的摇晃起来。

等倒立的尸体慢慢的松动，我用力的将他拽了出去。

将尸体平放到一边后，我拿出用头发编的绳子系在了元耀祖的头发上。

而后牵引着另外一边，朝着深坑上方游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元耀祖的尸体很重。

我用尽全力往上游，也不过游了堪堪数米而已。

陆地的重量是水的四十倍！

按理说，我应该能轻松的拖拽一具尸体的才是。

可为什么我拽不动呢？

手中的头发绳绷得紧紧的，甚至缠绕在手掌的地方已经勒出了红印。

感觉到不对劲，我急忙拽了拽腰间的救生索。

不消片刻，原本还弯曲的救生索忽然带着气泡往上滑动。

绷紧的瞬间，一股大力将我拽了上去。

就在我挣脱水面的一瞬间，我看到一条红布条划过视线。

那布条，正是我用来遮尸体的。

钻出水面的瞬间，感觉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而黄龙正附在甲板上，焦急地望着我。

“没事吧？”黄龙急不可耐地开口，“尸体找到了吗？”

“找到了！”

我用力扯起头发绳，元耀祖的脑袋顺势钻出水面。

不过绑在他脸上的红布条，已然消失不见。

顿时，我大惊失色。

“没事！他的眼睛没睁开！”

黄龙先说到这，便抛下渔网罩住元耀祖。

等确定渔网将他裹住之后，黄龙这才将我拉上了甲板。

我卸下沉重的装备，躺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望着繁星似锦的夜空，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黄龙利落地将元耀祖捞上船之后，便立刻调整航向，船身如箭离弦迅速向渡口驶去。

双脚踏上陆地的瞬间，我才彻底放下悬着的心。

在黄龙的联系下，一辆灵车很快赶到。

等合力将元耀祖搬上灵车后，我对黄龙深深的鞠了一躬。

“黄师傅，谢谢你！”

这句谢谢，是由衷的。

如果没有黄龙，我或许根本找不到元耀祖。

“应该的！”黄龙微笑，“尸体转运事宜我跟这边的殡仪馆已经交接好了，他们会负责帮你们送回海城那边去的。”

见黄龙事无巨细地张罗好了一些，我的眼眶不禁又湿润了。

正在我准备拿出手机给黄龙转账当辛苦费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风突然毫无征兆地刮过。

元耀祖身上的白布被掀开的瞬间，我对上了一双血泪横流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