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追杀

柳闲，一直没说话。

他站在火盆边，背影瘦长，半晌，才淡淡开口。

“赵浔。”

“在。”赵浔抱拳。

“传我军令。”柳闲语气不疾不徐，却透着压不住的冷。

“即日起，大周西北所有守将，无论何城，无论大小，全部封锁城门。”

“巡逻、布防、戒严，依凤尾岭制。”

“有敢违令者。”

他目光抬起，淡淡吐出两个字。

“军法。”

赵浔心头一震：“是。”

秦烈皱眉：“殿下，真要这么死板？有的地方离前线远……”

“我知道。”柳闲平静道，“可打仗，不怕敌人强，就怕自己蠢。”

“他们既然能拿下马首岭，下一次，换谁？”

他抬手一指地图：“苏洛？北平？盐泽？”

“都一样。”

“不是我疑心重。”柳闲冷笑，“是人心这个东西，太软。”

段晨眯了眯眼：“那其他地方呢？”

“派人。”柳闲道，“锦衣卫分批出行，暗查各地守军状态，尤其是西北诸城。”

“粮仓、兵备、哨岗、巡逻、斥候——”

“全都给我查。”

“哪个城松懈，哪个将自大，哪个兵浮夸——都记下来。”

“回头，立案。”

段晨点头，眯着眼笑了：“这下……有人要倒霉了。”

赵浔沉声：“属下这就安排。”

楚怀安终于抬眼，看着柳闲，嗓音有些低哑：“殿下，你早料到了？”

柳闲淡淡道：“猜到他们不会打凤尾岭。”

“但没想到，他们敢这么快。”

“这是打定主意，先拿我们的后路。”

楚怀安摇头：“斡古儿这狗东西，打仗不要脸的本事，还真学得快。”

柳闲笑了：“脸皮厚，是草原十八部最拿手的。”

他停了一下，忽然转身，看向段晨。

“查马首岭城。”

段晨挑眉：“查什么？”

柳闲语气微凉：“我要知道，这城，是怎么丢的。”

“斡古儿怎么知道的路径，怎么绕的道，怎么摸得这么准。”

“还有——”

“宁展，到底是蠢，还是别的。”

段晨眼神一冷：“明白了。”

柳闲又补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无论宁展是死了，还是藏着，都给我挖出来。”

段晨点头：“我亲自去。”

秦烈握着拳：“要不要带兵去反扑？”

柳闲摇头：“不急。”

“马首岭已经陷了，再去强打，只会落了下乘。”

“段晨去查清楚，我和楚老，将兵马往西北布一布。”

夜，马首岭城中。

残火未熄，废墟狼藉。

破碎的木梁、倒塌的屋舍、浸着血的青石街道，一切都还在诉说着半日前的厮杀。

此刻，城中一座未完全烧毁的祠堂，被临时清理出来，成了草原十八部的议事地。

帐外，斡古儿身上带着血，半边脸缠了粗布，刀痕触目惊心。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案后，嘴角挂着点笑，却透着一股凉意。

“把人带上来。”

几名草原兵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将领，丢在了地上。

宁展。

马首岭守将。

此时的宁展，浑身是伤，鼻青脸肿，盔甲早扔了，只穿着沾血的战袍，双手反绑，整个人跟条死狗一样。

斡古儿低头瞅了眼，慢悠悠问：“你叫什么？”

宁展颤了颤，声音低哑：“宁……宁展……”

斡古儿笑了，抬手：“松了。”

草原兵松了绑。

宁展却没有第一时间反抗，而是直直跪在地上，额头贴地，带着点颤音道：

“大将军……饶命。”

“我愿投降。”

帐内一静。

察列抬了抬眉，忍不住低声骂了句：“真怂得快。”

斡古儿却笑得更开心了。

他用马鞭点了点地：“宁将军，怎么？你可是大周守将，今日这跪，跪得快。”

宁展低声喘着气，死死低着头：“大将军英明，宁展……识时务。”

“草原兵强马壮，若有容人之量，宁展……愿为犬马。”

斡古儿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

“看看，看看，这才是聪明人！”

他往后靠着，懒洋洋问：“愿为犬马？好啊。”

“但你这条狗，能咬谁？”

宁展抬头，目光躲闪：“大将军……若能容我回去……”

“我可为大将军查探大周军情。”

斡古儿盯着他，半晌，眯起眼：“哦？你是说——你要回去卧底？”

宁展连连点头：“正是！大将军好生安排，宁展必不负所托！”

帐内众将互望，很多人都在笑，笑得讥讽，笑得不屑。

察列忍不住冷笑一声：“你倒是说得轻巧。”

“你回去，我们凭什么信你？”

“你去告密，告我们大军方位怎么办？”

宁展拼命摇头：“不敢！不敢！”

“宁某今日降了草原，便是草原的人！”

“我若反悔，天打雷劈！”

斡古儿看着他，沉默半晌，忽然笑了。

“宁展啊宁展。”他叹了口气，“做人啊，还是得留点脸。”

“不过……”

他坐直了些，眯起眼，声音陡然低了：“既然你要回去，那可不能这么干干净净。”

“得让大周的人，相信你受过苦。”

宁展猛地抬头，心头一跳。

“这……”

斡古儿咧嘴一笑，杀气腾腾：“你这身皮相，还太新鲜。”

“你说说，若是打得鼻青脸肿，断条胳膊，瘸条腿，再扒几层皮回去——”

“是不是更像个忠臣良将？”

察列在旁边阴声开口：“回去再编个故事。”

“比如，坚守不敌，死战到底，苦苦挣扎，最后被我们丢出了城外？”

斡古儿点头，慢悠悠问：“你，愿不愿意？”

帐内一片死寂。

宁展脸色难看，拳头死死攥着，额头渗出冷汗。

片刻后，他缓缓抬头，眼底藏着狠意。

“愿。”

斡古儿大笑：“好胆量。”

他一挥手。

“来人——”

“断他一指。”

“打他三十军棍。”

“再让他饿三天。”

“然后，丢出马首岭。”

“放他回去。”

察列冷冷道：“但你记住——”

“你是我们的人。”

“若敢反水。”

“后果你自己知道。”

宁展死死咬牙，低头叩地。

“宁展……明白。”

天色灰暗，风带着冷意，刮得山林“哗啦啦”作响。

这一片，是柳闲派人重点盯防的区域。

锦衣卫和斥候混在树林里，衣甲尽敛，鸦雀无声。

段晨一身夜行衣，半跪在草丛里，指尖轻轻摸过地面的马蹄痕。

他眯起眼，低声道：“速度不对劲。”

旁边一个锦衣卫低声：“怎么了？”

段晨眼神微冷：“不是行军，是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