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愣狗

不一会儿，院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哐当”一声，偌大的庭院门被推开。

几名官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却齐刷刷跪倒在地，动作整齐得宛若排练过一般。

“拜见五皇子殿下！”他们齐声喊道，声音虽不大，却将整个庭院的气氛压下几分。

茶盏边沿刚贴上柳闲的唇，他动作一顿。

扬眉看向地上跪着的这些人，眼底透出一丝复杂，但很快又恢复轻佻的笑意。

他“啧”了一声，将茶盏放回桌上，用手指轻点桌面，笑得不置可否：“你们意思倒是挺快。戏演得倒不错嘛。”

他语气里透着几分慵懒，又带着些许戏谑，指尖点着桌面，一下一下地敲出轻响。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沉稳的脚步声，一个人影缓缓走进庭院。

那人一身华贵的蟒袍，宽袖曳地，袍纹上绣着飞龙祥云，金线在灯火下闪着耀眼的光。

头戴冠冕，颈后两片流苏垂下，隐隐遮住眉目，却掩不住那高挺的鼻梁和薄削的嘴唇。

他笔挺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周身气势却压得整片庭院死寂无声。

就算不知来人的身份，看这派头，也绝不是什么寻常人家。

柳闲瞧见了，眼角微微挑起，笑意更浓了些。

“终于来了，喘气儿都不带急的。陈和，你这身打扮，倒是让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柳闲随手抓起桌上的茶盏冲那人晃了晃，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和老友寒暄。

来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五官硬朗，眼神却透着几分忌惮。

他看到柳闲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双手抱拳拱了拱手：“殿下谬赞，这身衣服实在是穿得有些不自在。”

柳闲笑了笑，抬手示意周围跪地的官兵，“行吧，演戏嘛，总得有点代入感。都退下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官兵们面面相觑，似乎对这一指令有些犹豫。

但又碍于来人的威慑力，顿了顿还是纷纷起身，躬身退了出去，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庭院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柳闲和那身蟒袍男子陈和。

柳闲长舒了一口气，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似乎颇为无奈：“陈和，拜托你以后别穿这身寒鸦样的衣服了，看得我冒冷汗。这五皇子的牌子，多少有点儿让人上火。”

陈和轻叹一声，走到桌边，看了看地上那些准备给柳闲泡脚的热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殿下，属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您吩咐的事虽麻烦，这番作为总算算是让那赵府的二世祖心神不宁了。”

柳闲轻轻点了点桌面，眼珠子转了转，看着陈和笑得意味深长，“啧，戏唱得还可以。不过，看你的样子，倒像是真觉得自己是五皇子了？”

陈和一怔，连忙站直了腰，表情肃然：“属下不敢！属下万万不敢僭越身份！”

柳闲摆摆手，懒洋洋地说道，“得了得了。跟我整这些虚的做什么？就你这木头脑袋，只会照死了把‘规矩’二字挂在嘴边。你要是真当了五皇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这顶乌纱帽给砸了。”

陈和低头不语，似乎在隐忍着，额头还冒出几颗细汗。

柳闲看着陈和低头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嘴角弯起一抹带着几分调侃意味的笑容。

“好了，别一副受气小妾的模样。”

柳闲慢悠悠地说道，伸手端起茶盏晃了晃，“行了，说正事吧。这几天让你查的事，试探得怎么样了？”

陈和立刻站直了身体，神色一紧，小声汇报道：“回殿下，这汴州府尹赵清果然如您所言，城府很深。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试探多次，但目前为止，还未发现明显的破绽。”

“哦？”柳闲挑了挑眉，茶盏停在唇边没喝，轻轻放回了桌上，“一点破绽都没有？这是个老狐狸啊。”

“属下无能。”陈和低下头，拳头握紧，声音里透着几分懊恼，“赵清处事滴水不漏，属下几次抛出的诱饵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推回去。甚至，他还试探过属下的来历。”

听到这话，柳闲轻轻啧了一声，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沉思。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眼神微微眯起，眉宇之间闪过一抹复杂。

“滴水不漏，不动声色……”

柳闲低声念叨了两句，突然笑了，“有意思，这么谨慎的性子，还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抬眼看向陈和，眼底透着一丝冷意：“陈和，试探赵清这步棋，不是要你真的跟他周旋到底，而是要让他露出马脚。怎么，让你演个五皇子，你还想当个老实好人？”

陈和被柳闲盯得心下一颤，连忙低头道：“殿下，属下明白了。属下定不敢抱有妇人之仁。”

“明白就好。”柳闲懒懒地收回目光，端起茶盏，一口喝尽，冷声说道，“继续盯紧赵府，但别跟耗子似的躲着抖腿。既然赵清不动，那你就给他点乐子。”

“乐子？”陈和微微一愣，随即压低声音问：“殿下您的意思是？”

柳闲嘴角一勾，眼中透出一抹精光，朝陈和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些。

陈和连忙附耳过去。

柳闲压低了声线，缓缓说道：“咱们这赵府尹最擅藏拙，那就给他点想藏都藏不了的东西。譬如……你去表现得贪婪点，抬高你的姿态，让他不小心把尾巴露出来。”

陈和闻言一怔，抬起头看向柳闲，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殿下，属下怕贸然行此，会暴露漏洞。赵清这人眼睛毒得很，再者……”

“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柳闲眉头轻挑，语气毫不在意，“放心，那心机老狐狸再毒也没用，别忘了，他的眼睛毒不过你的假身份。在他眼中，你可是真正的五皇子，随便吐口唾沫都能压死他一家子。”

陈和心头一震，深吸口气，立即颔首应道：“属下明白。既然如此，属下定以殿下之谋为方向，不敢有差池。”

看着陈和一脸严肃，柳闲突然笑了，轻摇着头，“别那么紧张，陈和，看窥棋局有趣。你不需要老皱眉，装成个沾沾自喜的愣狗，还怕让狐狸高看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