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一览无遗

姜云正在廊下等候，他一进门便看见她迎了上来。

一袭素净长裙垂落地面，沉静如水的眼神似乎早已猜到他会如此。

“殿下，下朝了？”姜云低声问，递过手帕替他拂去额角微微渗出的汗珠。

“嗯，气氛热闹得很。”柳闲笑着接过手帕，拂手摇了摇衣袖，“今日朝上，父皇倒是给了我一份大礼。”

姜云一愣，“什么大礼？”语气虽不动声色，但她眼底已有了些许猜测。

柳闲嘴角扬起一抹笑，缓缓说道：“钦差大臣，一封旨意，直接派我去查汴州县令案。”

闻言，姜云的眉心微微一蹙，片刻后低声道：“殿下，事情怕没那么简单。钦差虽是权威，可背后难免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一次机会，也可能是一次陷阱。”

柳闲笑得漫不经心，语气淡然：“陷阱又如何？既然身上系着‘废物’的名头，那些人必然以为我无力翻腾，这正是我的优势。另外——”

他语锋一顿，看向不远处的厢房，“今晚不解决这个姑娘，她定是不肯退步了。”

姜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厢房内的灯光摇曳，隐约可以看到杨雨柔瘦小的身影，她一直在门后徘徊，似乎并未入睡。

“叫她出来吧。”柳闲淡淡道，“免得做了无头苍蝇。”

姜云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厢房。

不一会儿，杨雨柔便被引至庭院中。

她低着头，衣衫仍有些许褶皱，显然方才还处在跪地祈求的状态。

她轻轻跪下，发髻松散，面容苍白，一副受到极大惊吓的模样。

“还没睡？”柳闲看着她，声音平淡，却带着稳重的威严。

杨雨柔闻声抬头，咬着唇，目光挣扎了片刻。

终于鼓足勇气，一头磕在地上：“公子、王妃，雨柔求您，带我去见陛下！我有证据，我父亲留下的证据！”

柳闲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踱步至她身前。

月光洒在他清瘦的身影上，将他的阴影拉得很长。

他微微颔首，目光透着一抹揣度：“你确定这些证据就能撼动汴州府尹？甚至牵连到背后那位大人？”

杨雨柔的声音带着急切和颤抖：“公子，这证据绝对能证明府尹贪赃枉法，也能揭露这一切的阴谋。只是……只是若再拖下去，他们很可能会毁掉我父亲苦心收集的证据！雨柔实在无法独自护住它！”

柳闲俯视着她，没有开口，眼神静若深潭。

姜云见状，忍不住轻声提醒：“殿下，若她所言属实，这姑娘确实是一柄利刃。汴州一案，背后可能远比我们想得复杂。她既然愿意主动求助，不是坏事。”

杨雨柔急忙跪得更直了些，语气更显恳切：“求公子恩准，雨柔定会倾尽全力协助，只求能给父亲讨一个公道，匡正国家的清明！”

柳闲眯了眯眼睛，似在权衡。

他不是薄情之人，但这件事显然一步错、步步皆险。

片刻后，他终于缓缓开口，问了一句蓦然打破宁静的问题：“雨柔，你真的不怕死？”

杨雨柔怔了怔，随即猛然抬头，目光一片坚定：“我不怕！若能让父亲在九泉之下瞑目，死不足惜！”

这一句话让柳闲停住脚步，低头静默了两秒。

指尖轻轻敲击着腰间佩玉，眉心微微一蹙。

最终，他低声道：“好，带你见父皇。可有一件事——”

柳闲缓缓蹲下，与杨雨柔平视。

眼神突然变得冷厉，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如果你骗我，不管证据有多重要，先死的就是你。”

杨雨柔身体一颤，但并未畏缩，她重重点头，咬牙回道：“雨柔真心无妄，愿随公子吩咐！”

夜深如墨，月光穿过层层宫墙，洒在大殿前的青石地板上，点亮了一片冷清。

整个皇城被一阵沉闷的气氛包围，殿门紧闭。

如同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即将掀起的波澜。

柳闲一前一后，带着杨雨柔走向御书房。

杨雨柔显得有些紧张，甚至不敢抬头。微弱的烛火映在她侧脸上，显得苍白而柔弱。

宫道两侧的侍卫恭敬行礼，目光中带着些许探究，却不敢造次。

“别怕。”柳闲走在前面，语气淡然，似乎洞悉她忐忑的心情，“到父皇面前说实话即可。”

杨雨柔抓着衣袖的手微微一紧，深吸了口气，没有吭声。

姜云并未随行，她站在府中目送柳闲离去时，低声叮嘱：“殿下小心。”柳闲目光柔和，点了点头，那一瞬间透露的信任，足以让姜云安下心来。

御书房外，通报道：“皇上宣五皇子觐见。”

柳闲踏步而入，杨雨柔略微瑟缩了一下，随即跟在他身后。

御书房内一派庄严肃穆，龙案后的景帝正在批阅奏折，一身金色帝袍映得他气势深沉。

景帝抬眸看了一眼，眼中不带情绪，直接开口：“深夜来此，有何事？”他的语调平静，但却压得人心头一紧。

柳闲从容一揖，语气同样平淡，“父皇，臣带了一位人证。其中涉及汴州县令一家之事。”

景帝微微一顿，目光掠过柳闲，落在杨雨柔身上：“这是谁？”

杨雨柔噗通一声跪下，她的身子显得有些单薄。

但抬头时，目光中却充满了卑恭与坚决：“臣女杨雨柔，叩见圣上！臣之父乃原汴州县令杨尚书！”

景帝眼神略有波澜，但很快便恢复平静：“杨尚书的事，朕已有耳闻。你父亲既为大周忠臣，为何他的遗孤却深夜入宫，还需五皇子亲自带来？”

杨雨柔咬紧牙关，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泛黄的信件，双手举起：“圣上，这是父亲未能送出的奏折，里面记录了府尹贪腐滥权的部分内容，父亲临终前留下，托臣女交予圣上。”

柳闲插言补充，手一扬示意身后侍卫：“信件臣已查看，内容确实并非虚言。请父皇过目。”

景帝的脸色微微沉了些，示意侍卫将信呈上。

房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唯有景帝翻阅信纸的声音偶尔响起。

烛光映在他的侧脸上，隐约显出眉间越来越深的冷意。

片刻后，景帝冷声开口：“放肆！这位汴州府尹，究竟将百姓视为何物！”

他的手中信件被攥得发皱，眉宇间的隐忍杀意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