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兵临城下

月色寥寥，道路上尘烟滚滚。

李玄烨换了身粗布麻衣，又如之前那般，将脸上抹了一层锅灰，整个人像是干农活被晒得漆黑的马夫。他坐在马车前，而身后本是装货物的菜堆里却藏着一个粗布麻衣的女人。

“站着，例行检查！”马车刚到城门口，那守卫便拿起长矛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几位军爷，不过是给陈卫庄子送一些新鲜的白菜，还望各位行个方便。”李玄烨堆起满脸的笑。

然而话还没说完，一名小将就掀开了布帘，用刀在里面胡乱插着。

感受到外边的动静，皇后屏住呼吸，将指甲紧紧蜷成拳头，指尖几乎掐进肉里。

突然那尖刺又猛地扎了过来，往后一缩的，她险些叫出了声。不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马匹嘶鸣。

“那边怎么回事？半夜了，吵吵嚷嚷着什么？”小将被吸引了视线，手一挥，收回了长矛，“留两个人在此处，其余随我支援。”

知道是盛书君搞出的动静，李玄烨总算松了口气，只是手心渗出了一些冷汗。

马车轮子咕噜咕噜继续往前走着，压得雪地嘎吱嘎吱作响。半晌后，车子停在了城北一处荒败的破庙里。

夜风掠过，将挂在车沿上两盏拳头大的小灯笼吹得左右摇曳。

确认四下无人，李玄烨连忙翻身下马，将皇后给扶了起来。皇后浑身狼狈，发丝凌乱，脸色冻得煞白如雪一般。见状，他连忙解开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我们上马车。”李玄烨将她扶上马车，又从马车下面的隔间里取出了之前早就存放好的一些回程需要用到的木炭，其中不乏一块核桃炭。

他用火匣子点燃了火折子，扔到了炭盆里，不一会儿就看那炭烧得发红滚烫，暖意蔓延，很快就将整个马车里熏得暖乎乎的。

他又取来热水给皇后递了一杯，然后皇后喝下后，只觉得一股暖流，从食道滑落，原本冻僵的手也回暖了。

她望着眼前温润的面庞，那熟悉的眉眼，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儿子，嘴角忍不住上扬，眉目间多了几分慈爱。

真好，儿子回来了，儿子还活着。

困意袭来，她便靠在这软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皇后醒来之时发现已经到了聊城。

“母后你醒了。”李玄烨刚把手上的折子处理完，就听到了动静，连忙回过头来，急切地将皇后扶了起来。

皇后虚弱地抬了抬眼，握住他的手，“本宫还以为做了一场梦，没想到这是真的。儿啊，你回来就好了。”说完她握住他的手，突然紧了几分。“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

聊城的春似乎比想象中来得更早一些。雪已经开始化了，原本积了老厚的雪变得如棉花般松软了些。

几只来不及南去的鸟叽叽喳喳地立在枝头，嘴里衔着晒干了的果脯。

听完皇后说的话，李玄烨双目通红，他紧握住手，“没想到那李弘楚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既然对父皇下如此毒手，他也是父皇的亲生儿子，他为何要做出这般事情来！”

他怒不可遏，当即就要率兵前往京城，决定要将父王给救回来。

他不敢想象父王留在那样的人身旁会遭受侮辱，怎么办？

父皇虽说算不得什么千古明君，那也是一位为国为民的好皇帝，哪里能任由他如此屈辱。

“你说什么？那李玄烨竟然带兵围住了京城！”李弘楚得知消息之时，刚从御膳房送过来的新式糕点前转身，正想夸那厨子两句，没想到这八百封加急的信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启禀殿下，一刻钟前传来的举报，大皇子率三万御林军将玄武门给围得水泄不通。”传令的小将瑟瑟发抖，跪在他的脚前。

话音还未落地，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七皇子！”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额头上还蹭着血珠。“大殿下的人杀进来了。”

“什么？这李玄烨是疯了吗？前些日子还在聊城待得好好的，怎么这般想不开，说杀进京城来，就杀进京城来了。”

李弘楚这次是彻底地慌了。

他手无精兵强将，西域那边的拓跋瑾天又跟哑巴了一样，丝毫不回他的信。而这李玄烨今天也不知抽了哪门子风，居然直接杀到京城来了。

片刻之间，额头已经冒了一层的冷汗。

“太子打进来了！” 

“这可怎么办啊？太子打进来了，我们是不是全都要死了？” 

消息传到了宫中之时，宫里的太监宫女全都慌做一团，恨不得立刻卷了所有的值钱玩意儿走人了。

听到这话之时，安长宁正在熬粥，手一顿。她猛地站起来，一把拉住了一个正慌张逃窜的宫女。

“怎么回事？”

“安夫人，外面都在传太子已经率兵攻城，已经打到京城外了。”那宫女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道，还没回答完，就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慌张跑了。

李玄烨真的打过来了。

若是他过来了，那李弘楚肯定会狗急跳墙。

当即，她就回了房，拉住了康康的小手就直冲老皇帝寝殿。老皇帝还没有用膳，此刻正靠在床榻上，一双眼睛瞪着天花板。

听到动静，他挣扎着起身，声音沙哑地看着她，“长宁，你来了。”

“陛下，现在外边都在传太子殿下攻来了，我猜七皇子肯定会拿您做威胁的，时候不多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能成为太子的累赘，不能让李弘楚挟天子以令诸侯。”

安长宁急匆匆说着就要将他搀扶下床。

“什么？既然已经到了这般时候！”老皇帝立刻挺直了脊背，配合着她艰难下床。这段日子他已经料想到了会有这一日的到来。趁没人之时，便用力翻身锻炼着筋骨。

兴许是安长宁的药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这段日子他的毅力起了作用，原本还僵硬如冰人的四肢此刻也能弯曲了，虽说走得极慢，但也不是废人了。

安长宁迅速收拾了几件值钱的东西，又给安文翰披上了简易御寒的斗篷，低声说道：“康康，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紧紧跟着娘亲，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