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下了楼，见到我后，眼中波光流转，却迟迟未开口。

乌云密布，天际被一道刺目的光芒撕裂。

我望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眼眶微热。

“陆淮，我知晓你不能接纳我，但无妨。

“你可否容我将话说完？”

他见我泪眼婆娑，只得点头。

“陆淮，往后岁月里，你定要好生调养身子，万万不可再日日食咸菜豆腐乳，须得多进补。还有，无论你未来仕途多忙，都要好生歇息！

“当然，还有最紧要的一事！你金榜题名后，每岁都要细细查看你的肝脏！务必如此！”

我越说越急，越说越激动。

可我话未说完，又被他打断。

“云荷。”

“嗯？”

“我们一同下地狱可好？”

他嗓音清冷，我一时未反应过来。

“啊？”

我瞪大双眼，唇上突如其来的温软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我紧紧拥住了他。

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须臾间，雨幕如织，大雨倾盆。

“小姐，下雨了。”

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望着氤氲水汽中的城郭，恍若梦中。

雨势愈发猛烈。

可我怎么都不愿松手。

因为我是耗尽这辈子的福气，才得以与你如此完整地相拥。

十年后……

我的父母仍是一样的结局。

这十年间，不管我如何劝诫，都未能改变之前的结局。

当然，也未能改变我父亲愈走愈偏的道路。

这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因为我曾看过他入狱后的忏悔书。

在那份供词里，我并未看到他痛心疾首的悔恨，我只看到了他愿赌服输的从容。

所以无论重来多少世，我都改不了这既定的结局。

陆淮亦染上了沉疴。

但幸而这次发现得早。

再加上这十年间，我的悉心照料。

还有他每日在我的监督下仔细调养，早睡早起。

他的身子扛住了切除部分肝脏的手术。

因为身体底子好，他恢复得也很快。

不过太医说，会有复发的可能。

所以要起居有度保持心情愉悦。

我笑得自信：有我在就不会给病魔任何机会！

陆淮，命运的苦难把你推到了悬崖边缘。

那么就让我陪你在这悬崖边坐下来，共赏流岚雾霭，从此生死相依。

【全文完】陆淮番外

其实我称云荷为大小姐这件事。

是因为我们的初见。

那时我祖母常常潜入富人府邸觅食，因那些达官贵人家中，连厨下弃物都是寻常人家难得的珍馐。

一日，祖母不慎被府中家丁拿住，跌倒在地，难以起身。

我得信后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奔向富人府邸。见到祖母安然无恙，方才稍解忧虑。

扶祖母归家途中，我路过了云荷的宅院。

彼时她正在府中设宴庆生。

她家中金碧辉煌，宛若天上宫阙。

我见她亲朋故旧、家仆丫鬟、同窗好友尽数环绕左右。

她立于堂中，笑靥如花，明艳动人。

而当时远远望去的我，恰似阴沟中的蝼蚁，妄图窥探这人间最耀眼的小姐。

不想后来我们竟在书院重逢，她一身男扮女装的装束，其实我早就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