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叶姑娘，他就是你的救赎之神，对吗？”

救赎之神，在闽南语中，意为“妈祖是救赎”。

四年前在南州游览古庙，傅云说我既然已定居南州，不如索性寻个南州神明庇护。

我看着那座破败的古庙，对他摇头：

“我的心里已经有一座神庙，里面供奉着我的救赎之神。”

陆辰是我的救赎之神。

离开他以后，我为他筑起了一座神庙，将他束之高阁，让他成为永不坠落的神祇。

是信仰，亦是救赎。

……

傅云离开以后，我独自坐在廊下，反复审视自己的内心。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陆辰，我依然喜欢他。

但他教会我的品性告诉我，会寻替身的男子不值得喜欢。

如此，而已。

我这般想着，听闻廊下另一头传来匆忙脚步声。

一抬头，一个与我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少女也正惊讶地望着我。

“你是阮叶吗？”

她抿了抿唇，迟疑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苏妙妙。”

若是那女子向我耀武扬威，或是威胁我说什么“陆辰是属于我的，请你离他远些”这般话语，我定会利落地反击她，并且在陆辰醒来后，狠狠嘲笑他的眼光。

可苏妙妙在我身旁坐下，说的第一句是：

“对不起，这五年我并非有意纠缠你的陆辰。”

苏妙妙同我说起，我不在的，陆辰的那五年。

最初，陆辰以为我死在了海难中。

他无法接受，颓废在府中，悔恨不已。

他终于不再逃避自己的内心，顾父顾母、身边的友人都知晓了，他喜欢阮叶。

眼见着他的身子越发羸弱，众人无计可施。

直到有一日，苏妙妙寻上了陆辰。

但并非如传言所说，陆辰寻苏妙妙当替身。

实则，是她向陆辰主动提出要当我的替身。

“可他拒绝了我。”

苏妙妙自嘲地笑了笑，模仿着陆辰当时的语气，“那是我用十年爱意娇惯养大的小梨花啊，怎么可能有人可以代替她呢？”

苏妙妙放弃了，于是她咳血入了医馆。

脑海里的系统告诉她，她是出了差错的命定之人。

若不能如命定那般与陆辰傅云成正果，她便会香消玉殒。

但也由此，她从系统那里得知了我尚在人世的事实。

“所以我与陆辰达成协议，我助他寻你，他将我留在身边做个假象。”

“我们这五年一直在寻你，踏遍了山南海北。”

“你或许不知，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来南州，只是这次他终于寻见了你。”

苏妙妙很久没再咳血了，昨日陆辰寻见我，假象彻底崩塌，她又入了医馆。

“陆辰昨夜来看我，说他不需要协议了，我试图阻止他。”

五年前他不愿意寻替身，问题是出了差错的命定之人所背负。

五载过去，表面上苏妙妙与陆辰早已共结连理，不料陆辰却“移情别恋”。

那般荒唐的天道惩罚，竟转移至陆辰身上。

苏妙妙眼眶含泪，哽咽道：

“我与他说明，此番剧情彻底乱了套，他恐怕难逃一死。我不会阻拦你二人在一处，只是想让他与我做做戏……”

陆辰再次回绝了苏妙妙。

“不成，她会不喜的。”

他仔细拂去衣袖上的尘土，嘴角含笑，“才相见，我就要赴黄泉了么？”

“那我得去与阮叶辞别才是。”

苏妙妙也曾问过陆辰。

他明明那般喜欢阮叶，为何当初不挑明？

陆辰清瘦的面庞上，尽是苦涩：

“阮叶十岁丧父母，族人争夺家产无人顾她，她初到陆府时，活像个被抛弃的小猫儿。”

“她吃不下饭，我陪她绝食；她不敢出门，我带她踏青；她害怕，我陪她赏月观星……”

“幼小无助之时，人与禽兽皆会依赖那个庇护之人。她觉得温暖、安全、亲近。可那般产生的喜欢，当真是喜欢么？”

阮叶及笄之年向他表明心意，那时陆辰既不认为她是真心实意，也确实还未对她动情。

未及弱冠，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他从未往那方面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