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六岁那年，皇祖母建议父皇让我搬去另一处宫殿居住。

皇祖母说那边的宫殿离上书房更近。

父皇不愿意让我搬过去，他说我不用去学那些繁文缛节，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

皇祖母叹了一声：“也好，健康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父皇对我很好，每日都拨冗陪我，但我还是不喜欢他。

每日嬷嬷们忙完离开后，就剩我们俩在凤鸾宫。

我在寝殿里自己玩耍，他在偏殿看母后生前的画像。

他想尽一切办法也只能找到母后去世前三个月的画像。

除了最后几日他们争执，那三个月大部分时光是平静的。

清晨母后做好早膳唤我和父皇起身，用过早膳后母后在宫中收拾，父皇送我去上课。

我和父皇都不在的时候，母后就开始作画。

她喜欢画仕女图，然后让宫女送去酉市，吸引了不少欣赏者。

那画册我在宋家公子处看过，画的是一个身患重疾的少女邂逅真爱的故事。

少女被同窗骗去酒楼差点被人欺负，一旁的少年出手相救。

少女对少年一见倾心，少年未有拒绝她的爱意，二人一同经历风风雨雨。

故事的结局，少女病愈，少年也真心喜欢上了她，生了一个女儿，一家三口平淡又幸福地生活着。

宋公子说：“真是无趣，还不如我的兵书有意思。”

可我却看哭了，我知道那是母后画的她自己。

她想象中的自己。

母后曾经与我说过，她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她在她的世界生了重病，被送到这里来的。

我曾把这件事告诉过我最喜欢的夫子。

夫子却告诉了皇祖母，皇祖母找来了太医。

太医说这是我的潜意识为我编造的美丽谎言，为的是让我能接受母后的离世。

唯有父皇沉默。

他后来把画册送到能工巧匠处修复，但是人家怎么都修不好，母后最后时刻遗留的画作依旧未能复原。

那一年，他将绝大部分财富投资了西域一家奇术坊。

他很幸运，我及笄那年，那家奇术坊已经发展成为西域最大的奇术坊。

这年他三十有四，还很年轻。

他和母后在弱冠之年相识。

那时祖父去世，皇祖母遭遇刺杀重伤昏迷不醒，他便直接掌管了朝政。

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遇见了母后，有了我。

父皇并不常出现在朝堂之上，大家把他传得神乎其神，说他是龙族后裔、仙人之子什么的。

皇祖母说，父皇是信了我的话认为母后在另一个世界，他想找回母后，于是转投奇术。

皇祖母又说，他真是笨啊，奇术和灵魂是相悖的啊，要找人也是学道家之术啊。

他是痴心妄想，他又不是神仙。

他只是一个，失去后才知道后悔的可怜虫。

只有我知道，他真正在做的事是，炼丹术和傀儡术的结合。

这些都是不被天下诸国允许的。

父皇不上朝后，我被接到他身边读书，跟着他住在他的行宫里。

我在行宫的密室里发现一个精巧的机关， 里面藏着一个栩栩如生的母后。

我轻抚她的面颊，与母后生前一般柔软，连体香也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