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矮狗

不多时，地上冒出一团青烟，一个鬼神，出现在我面前。

大概一米六不到的高度，是个男鬼，弯着腰，身材消瘦，脑袋光光的。

脖子上，拴着一条锁链，双脚脚踝中间，也有锁链。

手里提了个纸灯笼，纸灯笼燃烧着绿色的火焰，能看到他身下没有半点影子的痕迹。

这是个鬼。

“矮狗子见过娘娘！”

矮狗一现身，就对着五彩娘娘虔诚地跪了下去。

五彩娘娘对他很是冷漠，甚至连个表情都懒得给。

“让矮狗给你带路，他对地府比你熟悉得多，虽说都是见机行事，但总比你莽撞过去要靠谱一些。”

我点头，拱手道：“多谢五彩娘娘！”

五彩娘娘翻身骑上巨马，马蹄一踏，进入灰暗混沌的空间，眨眼就消失个不见。

矮狗转头望向我，缓缓起身，但仍保持着微驼的姿态。

“见过大人，大人要去何处？”

我道：“我想要偷偷去十八层地狱。”

矮狗点头，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却道：“我也没办法顺利进入十八层地狱，那是惩罚恶鬼厉魂的地方，但矮狗子会全力以赴的。

“还请大人跟我来！”

矮狗转向一个方向，身前烟雾弥漫，形成了一个古怪幽邃的通道。

他带头率先走了进去。

我跟着跨过阴雾弥漫的通道，矮狗的纸灯笼绿火愈发汹涌，将漆黑的通道照得绿油油的。

我凝视着脚下龟裂的黄泥路，隐约可见泥缝间渗出的暗红液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烧纸钱与腐肉的气息。

“这是什么地方，味道怎么这么冲？”

我之前也来过地府。

可没见过这种环境。

尽管地府一向给人以压抑之感，但眼前的景象却超乎寻常地血腥与令人作呕。

矮狗道：“在西方信仰传入后，东西方信仰交融，西方地府的部分景象，便出现在我东方地府中。

“咱们这东北的阴司还好，东南方向，尤其是沿海那里，基督教更加盛行，那边的地府才叫人觉得埋汰。

“而西方地府，突出的就是一个乱，有这些西方信仰入侵的位置，便是我们偷渡赶路最佳的路子，还请大人多多担待，否则你作为生魂没有地府的牵引，怕是得走上一天。”

我捂住口鼻，继续前行，越到前面，地面上的场面就愈发的血腥和恶心。

四处散落着古怪祭祀的尸体，以及无数的残骸碎片，更有剥皮后的尸体在低声呓语，甚至有两两交缠，做出我从未见过的腌臜事。

比我看到的血迹，还要恶心。

“这是西方地府的场面？”我忍不住问道。

矮狗点头：“他们很野蛮。”

我寻思着，这恐怕比我们上古时期还要野蛮吧？

“这种情况，现在很得严重吗？”

矮狗道：“百年前还是严重的，到处都是，这些年都肃清了大半，不过天地人三道相互影响，有些痕迹，终究没能彻底清掉。”

一路聊着，我差点踩到半截腐烂的断手。

那手指突然抽搐着抓住我裤脚，惊得我甩出个飞踢。

断手“啪叽”撞在写着“冥界”的残破界碑上。

矮狗提着灯笼的手颤抖不已：“大人，我们不妨将此行视为一次鬼界的探访，请您稍安勿躁。一旦阴气波动，四周的尸鬼复苏攻击，我们势必陷入一场亡命奔逃。”

我定睛细看，方察觉四周的尸鬼对我这个活生生的灵魂，隐隐透露出蠢蠢欲动的迹象。

或许五彩娘娘，真的为我隐藏了一些东西。

但生魂的本质不带死气，就是与亡魂明显不同。

或许矮狗觉得，他说话会害我分心，导致路上出岔子。

所以接下来一路，他便再也没有开口。

大概走了七八分钟，我们穿过这阴气通道，顺利来到了外头。

还没等我看清。

前方猛地伸出个磨盘大小的骷髅马首，马面阴兵青铜铠甲哗啦作响，三股叉贴着我的鼻尖插进黄泥地。

“活人走阳关道，死人过奈何桥——你走岔了！”

我后仰着避开飞溅的黄土，突然瞥见马面腰间玉佩刻着“齐”字，顿时福至心灵：这是马面？

在我惊愕的时候。

矮狗弯下腰来，谄媚道：“马爷，是我！”

“原来是你这孙子！”

马面突然凑近，明明是对着矮狗，腥臭的鼻息还是喷到了我脸上，铜铃大眼眯成缝。

“你那个老子，还欠我三坛莫名酒，什么时候还？”

说着便猛地拽起矮狗的衣领，矮狗双脚离地，慌忙间摸到兜里自己塞的冥币，连忙掏出一叠印着玉皇大帝头像的纸钱。

矮狗慌忙道：“小人未带莫名酒，但备有三十万冥币，特来补偿马爷，望马爷高抬贵手。”

马面的鼻孔翕动着喷出火星，拿起纸币看了看。

“现在的纸币，颇没诚意，流水线造出来的玩意儿让地府冥币都不值钱了！”

他骂骂咧咧的，松开蹄子数钱。

矮狗落到了地上，也顾不着灯笼了，拉着我就从他旁边窜了出去。

马面似乎是忙着输钱，就对我不管不顾。

我想了想，或许莫名酒是假，找个名目讨要好处是真。

这样一来，就算被抓到了，那也是矮狗归还拖欠之物，而不是行贿买路。

绕过马爷，没走几步。

就有一大群鬼魂，在前方浑浑噩噩地排队。

能保持理智，拥有思考能力的鬼魂，终究是少数。

矮狗带着我去前面插队。

奈何桥血红的身影撞进眼帘。

桥头孟婆摊前排队的亡魂里，有个穿貂皮的大胖子，正举着金元宝嚷嚷：“孟婆，麻烦通融一下，给碗汤底料就行，我回去自己兑水！”

孟婆：“想要留着记忆转世来生？”

大胖子满脸赔笑：“还请孟婆通融。”

孟婆一把抓住大胖子，把一大碗孟婆汤给他狠狠灌了进去。

这是？

矮狗突然拽住我蹲到石碑后。

桥尾十二盏幽蓝的引魂灯下，牛头缓缓踱回，他熟练地操起三股叉，将大胖子如串肉般轻易串起，送至篝火上烧烤。

蓝火滋滋作响。

他每咬一口，被啃食的鬼魂就发出收音机卡带似的惨叫。

“我们小心一点，等那个大人走了，我们再从孟婆旁边过去。”矮狗对我小声道。

现在，我们就在石碑后面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