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门口有人。

是夏雪琪。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我们笑闹了很久，所以西装上沾了灰尘。

她提着那份合同，站在我面前。

因为很不习惯示好，她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你原公司的项目，帮你争取回来了。我还帮你向董事会争取了更大的项目。"

"甚至比你原来的那个小项目更大，资源更多。"

我很诧异夏雪琪会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她说过自己要出国了，所以不能跟任何人有牵扯。

"谢谢，但我不需要了。"

"你不是很在意……"

夏雪琪欲言又止。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知道我有多在意原公司的项目。

毕竟，我为它花了很多心血。

我瞥了眼她身后的公文包和那身依旧整洁的西装。

想必以她现在的身份，我那个小项目，她只需对说一句话，对方就会毕恭毕敬地给她吧。

我曾经求之不得的事情，对她而言竟是如此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我又感到一阵难过。

"夏雪琪，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孙小雨的。"

我坚定地说。

"可她在骗你啊。"

夏雪琪急切地强调，

"我不是要你离开孙小雨，我是……"

她犹豫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说道：

"孙小雨的事另说。但你是我的同伴，我从你身上得到了你的真心和好意。"

"我知道你会在我被公司上层抛弃的时候，在没人要的时候，主动接我去你们组。"

"你会主动替我完成工作，帮我分析复杂的数据，帮我整理繁琐的文件。"

"你会在工作的时候，给我泡咖啡，帮我点外卖。你甚至会主动替我加班，即使你的工作早就完成了。"

"一向老实的你，在公司，竟然会为了我，一个没人要的人，去跟老板吵架，唱反调。"

"千秋，我全都记得，我想把这份情谊还给你，我们可以成为一辈子的事业伙伴。"

"写报告、做数据分析、陪你见客户。"

"她能做的我都能做，而且可能做得更好。"

与以前的冷淡傲慢不同，此刻的夏雪琪说这番话时，连耳朵都羞红了。

但她说的很决绝，说完整个人都哭了起来。

她后悔了，可是又能怎样呢？

这几年来，我从未怨恨过她的冷淡，也不怪她看不起我。

虽然我接过了她，帮助她，但事业不是强买强卖的。

这世上没有谁付出了，另一方就必须接受的道理。

她不欠我什么。

她可以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项目。

但她不该这样践踏它们。

践踏我们组一起熬夜奋斗的项目，践踏小雨，践踏我们一起建立的公司，一起奋斗的同伴。

"夏雪琪，"

我深吸一口气，

"我也不想永远做个笨蛋。我也想像赵阳那样精明能干。"

"那天你问我为什么别人不上当只有我会被骗，我想我明白了。"

"这世界上有精英就有普通人，有人当聪明人，就得有人做笨蛋。"

"孙小雨对我好，我愿意为她做个笨蛋。"

"就算被她骗，我也心甘情愿。"

当事情落到"你情我愿"这四个字上，世间所有的道理和账目，就都说不通、算不清了。

夏雪琪沉默良久，眼中流露出迟疑和怅惘。她终于意识到欠我一句道歉。

"对不起，"

她轻声说，

"当初我不该那样说你。"

"没关系，"我笑了笑，

"当初你在的时候，也帮了我们组很多，早就不欠我什么了。"

我不想恨她。

就像整夜整夜地在办公室加班，担心客户被竞争对手抢走一样，那样太累了。

孙小雨紧张地拉了拉我的袖子，声音有些颤抖：

"千秋，我发誓再也不会骗你了。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