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祭文是门艺术

白良劝我别胡思乱想，我爸妈的事儿轮不到我操心，他们自己有主意。

我说那可是亲爸亲妈，这生前追责死后问罪的，我能不操心嘛。

可白良告诉我，死后的事儿其实并不是事儿。白家在下面的能量比在上面大多了。就滥用职权这点小问题，随便找个白家先祖出面就能摆平。否则那个让我妈违规安排工作的亲戚，也不可能顺利上岗。

至于人间的事儿，我根本也操不上心。超自然犯罪的定义在全球领域都不健全，在处置流程方面有关部门自己都一团乱麻，想洗脱罪行没那么容易。最起码要等相关法律健全起来，有法可依了才能依法脱罪。

白良还对我给予了极大的肯定，他说我能坚持每年都给父母汇过去三四十万生活费，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了。

在白良的安慰鼓励下，我才没有因父母的境遇而乱了心态。然而面对刚刚接触到的超自然概念，即便我心里已经选择了相信，理智还是让我必须进一步的验证。

我问白良：“怎么证明？怎么才能证明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别告诉我用群众的口碑来验证，我要亲自证明。”

白良的反应跟平时撒谎时完全不一样，底气十足道：“非常简单，你给自己写一篇祭文不就行了。只要验证了祭文的真实作用，就可以证明关于白家的传说全都是真的了。”

他说得没错，只要证明白家祭文传说中的功能真实存在，其他相关传说也就不证自明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我给谁写呢......”

“随便，正常来说只要不出五服还没轮回的亲戚，不管去世多少年都能收到。更何况你还是戴着九宝扳指的白家家主，想写给谁都行。”

“写给谁都行？”

“是啊，不认识的都没问题。九宝扳指活阎王，一纸祭文策十殿这种说法是有些夸张，但也没差多少。不过也要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才行，这是唯一的前提。”

真伪无需多想，试一试就知道了。

卧室里有张小书桌，是我练习白家祭文专用的。纸笔朱砂这些吃饭的家伙，也都处于常备状态。

白良看到满桌子的书写用品和练习后的祭文纸张，不禁叹服：“都继承白家祭文这么多年了，还坚持练习呐？你就这么看重这份责任？”

我动作舒缓的研着磨：“我从不觉得自己对白家祭文有什么责任或义务。”

“那你还练，又不是不会写。”

“立身之本啊，这么赚钱的生意，我可不想因为自己业务不精给搞砸了。况且白家祭文一直都有极大的改进优化空间，精益求精才能让顾客更加满意。你看那边，我专门放了一张10年前写的一篇祭文，那是经过我妈认可，达到了标准的祭文。你再随便找一张我最近练习的对比一下，看看有没有区别。”

白良照做，拿起一张祭文对比起来。

内行看门道，他马上就发现了区别所在。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的祭文水平跟你10年差不多，当初通过家族考核之后就再也没练过。可你这经过长期磨练后的祭文，无论是整体还是局部，看起来确实更工整更好看了。可这有什么用呢？说白了祭文就是活人写给死人的书信，让死人能看得懂就行呗。你也不嫌麻烦，还往里面加顿笔呢......”

我一笔一划的写着，认真道：“你就看出个顿笔，没看出我用的是‘馆阁体’吗？这是古代公文的标准字体，用来写祭文比普通的楷书更显庄重。当然也可以理解为看上去更好看，反正群众的反馈都挺好的。”

白良对白家祭文极其厌烦，研究了这么一会儿就腻歪了。将祭文随手丢开，背着手侧过身看我写，并假模假式的点评：“嗯，不错，达到了浑然天成的要求。白家祭文的核心技巧是预判出纸张焚烧变形后的样子，提前给上面的文字预留出变形的空间角度。这样才能让普通人眼里‘鬼画符’一样的祭文，在烧去阴间后变成一篇工整的书信...这么快写完啦？”

他还没卖弄完呢，我已经撂笔收工。

黄纸上以朱砂写下的祭文，整体如道家符箓一般，由夸张的线条笔画所构成，带有一种神秘的对称之美。

在我的眼中，这个符箓则是由数十个变形后的汉字所构成的。

关于白家祭文的基本原理，白良刚才只说了一半。祭文是人间写给阴间的书信，这种书信的传递只能通过焚烧的方式来进行。可纸张在焚烧后会严重变形，上面的字体也会随之扭曲。阴间收到的祭文就是焚烧后变形扭曲的状态，还无法恢复原状，上面的文字根本无法辨认。

至于白家祭文的书写技巧，好比是将一张纸抓成一团，之后在上面写下一个竖线，写好后再将纸张展开，竖线随着纸张的展开就会变成分布在不同位置上的点和线。

反之，如果能提前判断出纸张被抓成一团后的形态，预先在特定位置上写下点和线，之后再将纸张抓成团，那些看似毫无规律的点和线就能够组成一个竖线，看起来就是一个能够轻松辨认的数字“1”了。

祭文的焚烧过程，差不多就是将纸张抓成团的过程。我举例说明的那些点和线，在祭文书写中就是数十乃至上百个汉字的变形组合。在焚烧之后，它们就会变形组合成一篇内容清晰字迹工整的祭文书信。

说起来就不简单，做起来更难。从纸张选择到字体拆解，从文字精炼到整体构图。没有十几年的传授和钻研，不可能掌握。

正是因为这里面隐含的深奥学问和艺术性，才让我在并不知道白家祭文真实作用的前提下，依旧对这门“艺术”发自内心的喜爱。

白良在看出我的水平后，从最开始的无所谓慢慢转为折服，很快又疑惑起来。

“厉害厉害，这构图模式也是被你优化过的吧，去除了很多粗糙的笔划，看起来更顺滑了。可这内容...我靠你是写给我爸的啊？”

“是啊，想证实祭文的作用写给自己的亲人最靠谱。那是你爸，也是我姥爷，我找他问问情况，他肯定不能瞒着我。”

“你给他写祭文我不管，问什么也随你便，可你在里面提我的事儿干什么？！”

“光问问题怪没礼貌的，总得有些其他的话题吧。又没说坏话，都是夸你的，你有啥不乐意的。”

白良来回指着祭文的不同位置，激动的解读：“说我出狱之后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这叫夸我？”

“这还不叫夸你？”

“你糊涂啊！我爸走得早，那会儿我还没进监狱呢。我妈临终前特意嘱咐，这事儿千万不能让我爸知道，她下去之后也替我保密。你这篇祭文要是烧过去，那可就全曝光了，你就不怕他被我气死啊！”

我确实怕了。我姥爷当初就是被白良气死的，再气死都第二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