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你想得倒美

“现在你酒火了，谁都想拿来造点势。”叶梁把杯子晃了晃，看着杯中的涟漪。

“京都就这点好，消息灵，人情薄，赚快钱的办法比你想象得还多。”

“倒是聪明。”杨巨点头，“这口感，比原版的多了点清甜，适合晚上收场之后来一杯。”

“你知道吗？”叶梁抬起眼，“你这酒厂，现在在我们圈子里可是话题。”

“你们圈子也讲这个？”杨巨不动声色，眉毛却扬了扬。

“当然讲。”叶梁放下杯子，“那些商场老油条喝了几十年茅台，忽然来一杯你那药酒，哪怕不说好，嘴角都在动。”

“现在谁不想往健康沾点边？喝酒也要讲养生。”

“那你今儿喝几杯？”杨巨盯着他杯里的酒，“喝太多我就寄两瓶枸杞给你。”

“别挖苦我。”叶梁笑了一声，摸出根烟夹在指间转了转，“说真的，你就没想过，回家接手？”

杨巨端着杯子没吭声。

灯光把他脸上的表情藏了一半，看不出是冷还是笑。

“不是我开玩笑。”叶梁又道，“你回来接，不亏。奶奶偏你，爷爷也拿你当回事。虽然你姓杨？他们早就默认你是叶家人了。”

“默认归默认。”杨巨终于说话了，声音低了些，“但日子是我自己的。”

“你那边确实做得不赖。”叶梁点头，“但你真甘心在村子里蹲一辈子？”

“蹲着又怎样？”杨巨笑了，“山清水秀，地价便宜，租厂不交房产税，工人吃苦耐劳不挑活，谁给我这待遇？”

“那你就不怕错过点什么？”叶梁看着他。

“怕啊。”杨巨承认得干脆，“但我更怕——我接了，最后失去了自己。”

他顿了顿，抬眼看着对面。

“你以为我会想回叶家，把那些财报、项目、应酬全接过去？你以为我真想看着叶鸿天每天板着脸坐在客厅，对着我念传承两个字？”

“你现在不是挺潇洒的么。”叶梁吐了口烟，“有产业，有人资源，钱也不差。”

“但你看得出来，我活得潇洒自在，你呢？”

叶梁一听，愣了一秒，随即笑出声：“你这人啊，嘴真是毒。”

“我说错了吗？”杨巨不笑，看他，“你要是真把我忽悠回去，叶家那摊子事你就能一推了之了？”

“我是想推，但我知知道推不掉。”叶梁耸肩，“我爷爷哪儿是讲理的人？我这二十来年，做得好是应该，做不好就是不争气。”

“再说，我爸那边也没给我铺过路，我走到今天，全靠自己磨出来的。”

“所以你心里其实早就累了。”杨巨眼神淡淡，“只不过你知道你一停下来，后头那堆人就能逼着你振作起来。”

叶梁没吭声，抬手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啪的一声，像是把心头那点火星也压了下去。

两人对坐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音乐换成了一首老英文歌，歌词听不真切，旋律像从旧唱机里倒出来，温吞又有点荒诞。

“所以你是铁了心不接？”叶梁开口。

“接什么？”杨巨靠着椅背，“让我当家主？开什么玩笑。我做药酒厂就是为了能睡个安稳觉，不是为了起个大早开八小时会。”

“那你就甘愿让叶家以后全落我头上？”

“不是我甘愿，是你没得选。”杨巨看他一眼，“你不干，还有谁？”

“你就一点不心疼？”叶梁盯着他。

“我只心疼一个人。”杨巨笑着说，“我自己。”

这话一出，叶梁愣了下，然后笑了。

“你这人真够实在。”他说。

“你不是也一样？”杨巨把酒杯碰了他一下，“你还是好好享受享受叶家未来大少爷的头衔吧。”

“谁愿意天天给一群人陪笑脸？”叶梁叹了口气，“我就想安稳点，做几个项目，年底分点红，剩下时间旅游、读书、钓鱼，多舒服。”

“那你就别拉我一起跳火坑。”杨巨说，“我这人心不大，喝口好酒，听点老曲儿，比什么传承家业来得真。”

“那行。”叶梁点头，“我以后再劝你，我是狗。”

“你现在也不是人啊。”杨巨笑着说，“喝酒请客，劝人接班，心思比小姑娘还细。”

“你说我像小姑娘？”叶梁一口酒差点呛出来，“她要是听见，非得把你腿打折。”

“那你也不能让我替你挨。”杨巨笑着拍他肩膀。

两人这一笑，气氛反倒轻松了。

有时候话摊开了说，反而没那么别扭。

过了一会儿，叶梁喊来服务员，又加了点下酒菜，都是些不太起眼的小碟子，梅子凤爪、椒盐腰果、凉拌黄瓜——但味道不错，配着酒正合适。

“我跟你说实话。”叶梁忽然道，“刚开始我真以为你会回来，那时候爷爷还总念叨你，说你有担当、有眼光。可后来你把厂子越做越大，他就闭嘴了。”

“因为他知道，我不是叶家的接盘侠。”杨巨喝了口酒，“我回来看奶奶，不代表我要进家门。”

“你要是进来了，门就不会再开。”叶梁说。

“所以我不进。”

他们像是在讲段子，又像是在赌气，可杯里的酒却一口口都下了肚。

酒过三巡，桌上的几盘小菜只剩点零碎。

杨巨懒懒靠着沙发，杯子在手指间转着，眼神落在酒液反射出的灯光里，心里早没了前些日子那种压着的沉重。

叶梁脚搁在卡座一侧，喝了几杯脸色没变，倒是一点疲态从肩膀开始往下垮。

京都这地方不缺繁华，也最容易让人倦。

“你现在日子过得是比我自在。”叶梁又灌了一口，“你是不知道董事会那堆叔伯一个比一个会拽，吃顿饭还得提心吊胆，怕笑多了被人说没定力，笑少了又说不近人情。”

“那你还不如去我厂子试试，早八晚五，厂门口卖早餐的阿姨还会给你多加个鸡蛋。”

“你想得倒美。”叶梁撇嘴，“我去了，怕是第二天就得被你拿去刷罐子。你那厂子我可听说了，谁偷懒谁干活多。”

“那是规矩。”杨巨笑着举了举杯，“在我那儿，规矩比姓重要。”

“你就是这德性。”叶梁刚想继续说什么，包间门忽然被猛地推开，外头酒吧主厅的灯光刷地洒了进来。

随即，一阵混杂着香水和烟味的脚步声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