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的灵魂被禁锢在苏建国身边。

我看着父亲一丝不苟地指导张雨轩进行尸体解剖,而自己的身体只是他们手中的标本。

头顶无影灯的光线无情地洒在我烧焦的皮肤上。张雨轩拿着解剖刀,按照父亲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分离着神经和肌肉组织。

突然,一个闪神,锋利的刀刃划过我的大腿内侧,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我感到一阵幻痛,仿佛灵魂也随之被刀刃所伤。

父亲罕见地走神了,他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

我飘到父亲身旁,瞥见屏幕上的微信聊天记录,全是我生前发给父亲的消息:

"爸,今晚别加班太晚,注意身体。"

"爸,我近期生活费有点紧,您能不能支援一下..."

"爸,我找到工作啦!改天请您吃大餐庆祝!"

我几乎每天都会给父亲发去问候,可惜父亲很少回复。

此时,聊天记录的最后一条,还是在一周前。

我已经整整一周没能联系上父亲了。

而现在,他却主动给我发去一句:"苏悦,你人呢?怎么联系不上你?"

我苦笑一声,在心底默默回应:"爸,我不就在您面前吗……"

"建国,您怎么了?"李玉婷察觉到父亲的异样。

父亲摇摇头,勉强笑道:"没事,我们继续吧。"

可当他握起解剖刀时,却迟疑了一下,像是下不了手。

"玉婷,眼角膜移植手术的供体是谁啊?"父亲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李玉婷眉头一跳,似乎有些心虚。

倒是我仿佛心脏骤然紧缩,隐隐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建国,我也不知道啊，医院说捐赠者身份是保密的，不然咱们真应该登门道谢啊。您这么问,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啊?"

李玉婷紧盯着父亲,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没什么,随口一问。好了,颈总动脉和颈内静脉的结构你还不熟悉吧?来,我给你仔细讲讲……"

父亲敷衍地转移话题,埋头苦干起来。

就这样,我静静地看着父亲解剖自己的遗体,记录每一个伤痕和创口。

我也是法医，这就像是父亲给我上的最后一堂课，也是，唯一一堂。

就这样，解剖结束。

李玉婷写下”建国，你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们来就行了。”

父亲皱了皱眉毛，但还是点了点头，洗了手转身离开，只留李玉婷与张雨轩两人留下收尾。

第二天，市红十字会的人突然带着一群记者找上门来。

"苏建国主任,感谢您女儿生前的无私奉献!她是一位了不起的'默默英雄',让我们向这位伟大的捐献者致敬!"

一位工作人员将沉甸甸的奖杯塞进父亲手里。

我满脸自豪：“父亲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吧。”

父亲却脸色煞白,颤声问道:"你说什么?我女儿怎么了?她……她在哪里?!"

"苏主任,你不是才用自己女儿的遗体上解剖课吗?节哀顺变啊……"

"不可能!!!"

父亲一把推开众人,疯了似的冲进解剖室。

台上的尸体早已面目全非,体无完肤,密密麻麻的刀痕触目惊心。

而这一切,竟全出自他的手!

"不……不可能的!这不是苏悦!不是我女儿!!!"

苏建国呆立当场,呼吸急促,却说服不了自己。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拨开尸体左手的皮肤,那里有一枚再熟悉不过的烫伤的痕迹。

多少个日日夜夜,当年他给女儿洗澡时总会亲昵地吻一下这里。

可如今,痕迹周围却布满了狰狞的刀痕。

都是他的杰作,他一刀一刀,亲手剖开了女儿的身体。

"建国,DNA比对结果出来了,这具尸体与您的基因高度吻合。"

陈梅拿着化验单,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父亲一把夺过那份报告,跌坐在地上,眼泪决堤般涌出。

李玉婷慌忙跑来扶他,满脸痛心地安慰道:

"老师您节哀,您女儿能成为遗体捐献者,也是死得其所啊，受到这么多人的尊敬，我想，她一定很开心吧。"

父亲忽然猛起，抓起一旁的尸体鉴定报告。

结果那一行赫然是：确定死于火灾，无其他异样。”

李玉婷见状脸色刷白，赶紧过来，试图抢走父亲手里的报告。

"你给我滚!!!"

父亲一把甩开李玉婷,指着她的鼻子怒吼:"在解剖的时候，我就说了，死者身体多处受创，显然问题很大，你却写结论，没有其他异样？”

“你,你这个杀人凶手,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李玉婷勃然变色,颤声辩解:"建国，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害苏悦?我...我也是受害者啊。"

"别狡辩了!在做鉴定的时候，你就一直在试图掩饰什么，最后写结论的时候还把我支走，你是何居心？"

父亲揪住李玉婷的衣领,双目通红,恨不得生吞了她。

“我要报警，我女儿的死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不可能是一场普通的火灾。”几名警察闻讯赶来,将我的尸体搬回了刑警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