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信条

入夜。

洛城，北区。

周义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背部挺得笔直，双眼紧闭，食指和中指拈着一颗燃烧殆尽的香烟。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烟草燃烧产生的焦糊味，是他思维运动的催化剂。

周义热衷于思考，热衷于一切逻辑判断，这一点几乎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上高中那年，学校组织体检，几个同学聚在一起猜路人的职业，周义颇感有趣，便加入进来。

当时，一个手持病历本的男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几个同学七嘴八舌的猜测起来，有说医生，有说会计，有说歌手，更有甚者说程序员。

周义听了几句，只觉一阵好笑，他看出这群同学只是在胡蒙乱猜。

于是，他给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答案：教师。

这个手持病历本的男人，直奔呼吸内科而去，行走过程中伴有轻咳。

可能是常年教学吸入黑白粉尘，以及常年讲课导致肺部或喉咙患有疾病。

当然孤证不立，这个男人双手纤细，表明他并不擅长体力劳动。

右手食指中指关节突起，小鱼际处沾有笔墨，这说明他经常持笔写字。

臀骨宽大，表明他的工作使他常年久坐。

综上所述，教师更可能是这个男人的职业。

当周义十分认真地阐述完自己的推理后，这些高中同学纷纷展现出“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好像大家都在开玩笑，只有周义当真了一样。

于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周义被孤立了。

不过这对他本人的影响不大，他本不是一个合群的人，也并不喜欢一味地迎合。

「向下兼容」从不是他的代名词，纯粹的逻辑世界才是他的「信条」。

而想来独来独往的周义，此时正面临一个绝望的现状。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断层。

许多正在发生的事情，似乎在梦中经历过，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为恐怖。

最令周义毛骨悚然的是，安酒白天说的话：“这不是梦”。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真的只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胡言乱语吗？

传话之人的身份是什么？

他想传递信息又是什么？

周义坐在沙发上，紧闭双眼，身体一动不动，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无数种可能性，依次在脑海中掠过。

“如果我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为什么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

“假设这些经历不是梦，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它们曾经真实发生过，而我却失去了这段记忆……”

忽然，周义倏地睁开眼，脑海中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我正在轮回？”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在周义脑中不可遏制。

他感觉这个结论很反科学，但却足以解释一部分问题。

“假设这个论点不成立，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可以一概以‘巧合’二字解释，但这种解释却难以服众。

“假设这个论点成立，就可以解释所发生事情都感到似曾相识的原因。

“之所以只是似曾相识，而非完整记忆，其一是潜意识保留了我的情绪，其二是每个轮回清除了我的记忆。

“当然，这种解释也过分牵强，产生「轮回」这个想法，不排除我白天看到了安酒的纹身，从而过度联想的缘故。”

周义晃了晃脑袋，猛吸一口香烟，舍弃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他更倾向于用科学的方式解释问题，而非牵扯一些玄幻的假说。

“应该是我想多了，或许只是「海马效应」，大脑知觉系统和记忆系统相互作用，从而产生了既视现象。”

周义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他的阅读时间累计长达1000h，只要闲下来就会以看书消遣时光。

他曾看过一本书，名叫《精神科学的未来》，书中定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现象。

好比你正在做一件事，忽然感觉自己曾经也做过。

某个地方明明是第一次去，却感觉异常熟悉。

多年前做了一场梦，很久后的某个时刻竟发现，眼前的场景就是原来那个梦。

这种现象被波拉克称作「海马效应」。

也就是接收到一个场景后，视觉神经将画面直接传递给记忆神经，而大脑在反应过来时，发现画面已经存在于记忆中，从而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事实上，这只是大脑处理消息的速度不对称，从而产生的错觉。

即使「海马效应」无法解释，为什么他的记忆出现断层，但周义却感到轻松了不少，这种科学的解释总能使人心安。

他的身体渐渐放松，把残余的烟灰磕进玻璃缸，随即惬意地吐出一口烟圈。

“叮咚！”

手机遽然震动，响起久违的短信提示音。

周义下意识拿起手机，看到短信内容后，原本惬意的表情瞬间凝固。

这是一则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短短几个字：“你不该收那把剑。”

周义心中猛地一沉，脑子“嗡”的一下，只觉后背发凉，汗毛倒竖。

下一刻，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疑问。

这是谁发来的短信？

对方怎么知道古剑的存在？

对方发这条短信的动机是什么？

不安和疑惑交织在一起，原本平静的生活，仿佛一块巨石砸入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叮咚！”

又是一声提示音，对方再次发来短信。

这次的内容是：“别动！我盯着你呢！”

周义眉头紧蹙，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后背生出一层细汗。

毋庸置疑，这是一条充满威胁气息的短信，背后之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对方的动机大概率对周义不利。

怎么办？

回吗？

还是装没看见？

周义回忆着自己得罪过什么人，但脑中一片空白。

他开古董铺子多年，不善社交，也未尝在业界树敌，没理由遭受威胁。

就在他进行头脑风暴时，对方又发来一条短信。

“叮咚！”

提示音再次传来。

周义的神情略显局促，小心翼翼点开短信，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五个字：

“我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