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人

安酒提着装有阿司匹林的塑料袋，夺门离开药店。

药店距离古董街不出十分钟路程，直线距离只有五百米，但中间却要穿越几条胡同。

洛城是一座洋溢生机的城市，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岁月沉淀的象征，亦是时光深处的低语。

这里的胡同蜿蜒曲折，如一条条静谧的河流，在洛城的骨架中流淌。

“安酒？”

蓦地，安酒身后传来一道年迈的嗓音。

他不由一愣，缓缓转过身，却被吓了一跳。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形如枯槁、面带狐疑的脸。

这张脸不知从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此时与他四目相对。

“卧槽！”安酒虎躯一颤，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顺着他的后脊梁骨，直窜天灵盖。

那张脸的主人是一个矍铄老者，他须发花白，目光清澈，颔下梳着三绺山羊须。

“哈哈哈哈哈哈……”老人忽然狂笑起来，眼中隐隐闪烁泪光，“安酒！我终于等到你们！”

安酒一愣，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和老人拉开一段距离，道：“老人家，我们认识吗？”

老人像是被戳中了笑穴，止不住地狂笑，边笑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新一轮交替的时间如此漫长，我竟垂垂老矣！”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安酒皱起眉头，他只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好，出门碰到了一个精神病。

老人笑了一阵，目光落到了安酒的手中，脸色倏然一沉，低声道：“阿司匹林？”

他眼神一寒，抬起头，死死盯着安酒双眼，看得安酒直发毛。

俄顷，老人叹了口气，似是询问，似是叹息，道：“他已经开始头痛了？”

安酒眉头紧锁，他警惕地打量着老人，没有回话。

奇怪的是，他仿佛从老人的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唉，看来轮回又加快了。”老人叹了口气，旋即一把拉住安酒的手腕，死死攥紧。

安酒一怔，眼前的老人明明形如枯槁，一双手却异常有力。

他感觉自己的手腕被牢牢束缚，一时间竟无法挣脱。

老人无比郑重地盯着他，沉声说道：“小子，我接下来的话，切忌抛至脑后，这是你们逃出去的希望，明白吗？”

“放开我，不然我报警了啊！”安酒奋力挣扎。

“闭嘴！听着！”老人沉声喝道，反手一记嘴巴子。

“啪”的一声，安酒的脸上登时出现一个通红的巴掌印，整个人瞬间老实了。

胡同渐渐安静下来。

“我接下来的话，你务必记在心里，回去一一转达。”老人看向安酒的双眼，后者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老人微微颔首，冷声道：“第一句：小心肜鱼美。”

安酒点点头。

老人眯起双眼，道：“第二句：这不是梦！”

安酒点点头。

老人一抚胡须，继续道：“第三句：「巫瞳」会指引方向。”

安酒不语，只是一味地点头。

老人斜了眼安酒，缓缓松开手，轻声道：“我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闻言，安酒提着塑料袋，玩命一般往古董店狂奔。

边跑边庆幸自己捡了条命，跑出巷尾时，已然热泪盈眶。

望着安酒的背影，老人深深叹了口气，捋了捋颔下的山羊须，眼神中饱含孤寂。

老人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那里纹着一道「莫比乌斯环」。

……

古董街。

送走了肜鱼美，周义趴在古董铺子的柜台上，百无聊赖地转着一枚古铜币，思绪飘至九霄云外。

有些人在无聊的时候，总喜欢回忆往事，周义便是如此。

他想起了齐良弼。

周义是古董铺子的老板，但实话说，他坐在这里的时间不及老齐。

因为，古董铺子是周义爷爷年轻时候开的，等他爷爷老了，先是找了老齐这个伙计，后来才把铺子过继给周义。

虽然他和老齐相隔二十余岁，但是二人交流起来却没什么规矩，他管齐良弼叫“老齐”，齐良弼就喊他“老周”。

听起来像同龄人，实际却是妥妥的忘年交。

老齐有个坏毛病，或者说干古董行当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这个毛病，那便是迷信。

不同于常人，老齐的迷信已经到了无人可及的程度。

他不仅要信鬼，甚至还要亲自招鬼。

原因就是他父母早亡，从小被一个道士收养，学了一身时灵时不灵的道术。

起初周义并不信这个东西，毕竟他从小接受马列主义熏陶，自诩唯物主义忠实者。

直到有一次，齐良弼当着他的面，让一个不会动的纸人，自己走起路来……

不过，过度迷信自然是不好的，这玩意据说有伤人和，不免背负因果，最后落得个五弊三缺。

大病缠身，小病不断，死无全尸，祸不单行……

想想就可怕。

铺子里的另一个伙计，就让周义放心的多了。

安酒是个老实孩子，看起来人高马大，性格却异常单纯，行事稳重不逾矩，是领导眼中的好下属。

即：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吃亏是福，福如东海。

思绪飘乎间，铺子大门被推开，安酒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提着一袋阿司匹林。

周义一愣，看着安酒脸上的巴掌印，不解道：“你这是干嘛去了？”

安酒把一整袋阿司匹林放在柜台上，喘着气说：“买药去了啊，诺，给你买的阿司匹林。”

周义指了指他的脸，神色困惑，“你没调戏人家小护士吧？”

安酒的眼泪又快掉下来了，一边回忆，一边哭诉着把刚才的经历。

听完全部过程，周义的眉头不由沉了下来。

“小心肜鱼美……”

“这不是梦……”

“「巫瞳」会指明方向……”

三句话在他脑中循环播放，一时间难以消化。

他想不明白其中内涵，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他曾在梦中听到过这些话。

越来越奇怪了。

周义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记忆一定出现了某种问题。

他的脑中出现了几处偌大的断层，断层中的记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他的记忆，似乎被人为修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