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开往“华阳中学”方向的公交车一辆辆的驶入站台，又一辆辆的离开。

距离站台最近的那家便利店大概只有200米，加上换零钱的时间，一来一回应该不会超过三分钟。

可是距离姜汝珍拿走那张100块的纸币已经快十分钟了，她却依旧没有回来。

卢雁秋叹了口气，撑着拐杖的手不由得捏得更紧了些。

虽然一腔好心最终还是喂了狗，但她却并没有感觉太愤怒。

她只是微微有点伤心，还带着几分自责——为了一对素未平生的母女，她居然平白无故地耽误了这么久。

她已经主动表示可以让她们用自己的钱去买点吃的了，只是没想到，那个看似老实的女人却连坐车的零钱也没打算给她留下。

思绪纷扰之间，又一辆公交车向着站台的方向缓缓驶来。

事到如今，卢雁秋也没有精力再去换零钱了，摸出了一张20块的纸币后，就打算上车。

左脚刚刚踏上车门处的台阶，一声呼喊已经从身后传来：“卢老师！！！卢老师你等一下！”

卢雁秋微微一怔，原本已经卯足了力气准备向上迈的腿，又慢慢缩了回来。

姜汝珍站在离她几米开外的地方，使劲摇晃着手里的一叠纸币，见她转过身后，才像是重重松了一口气，然后疾步小跑着到了她的身边：“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了这么久，零钱帮您换来了，您赶紧上车！”

卢雁秋把钱接在手里，一时间也有点疑惑：“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是出什么事了么？”

“没出什么事，就是那家便利店非说零钱不够用，要在它那儿买点东西才行。我不知道您缺点什么，也不敢乱买，所以就多跑了几个地方，直到在水果摊那遇上了一个好心的阿姨，才把钱给换了。”

“……”

见她重重地喘着气，额头上都是亮晶晶的汗水，显然是紧赶慢赶地跑了一路，卢雁秋不禁叹了口气：“我刚才不是说了，剩下的钱让你给孩子买点吃的吗？”

“那哪行啊？钱是您的，咱们非亲非故，我可不能随便用。”

说话之间，公交车司机冲着她们的方向探出了头：“老人家，您要上车吗？我这可要关门啦！”

姜汝珍闻言赶紧冲她挥了挥手：“卢老师，如果没有其他事，您就赶紧上车吧！”

紧接着，她后退了两步，拍了拍背上的小女孩：“小花卷，和奶奶说再见。”

在女孩奶声奶气地再见声中，卢雁秋重新踏上了车门处的台阶。

然而上车之前，她却回了回头，看向了那对依旧还站在站台处，一直目送着她的姜汝珍母女：“你要是没啥事的话，也一起上车吧。先去我家里看看情况，咱们再聊。”

车子到了“华阳中学”站，姜汝珍紧跟在卢雁秋身后下了车，然后走进了一条热闹的巷子。

巷子两边都是一些卖炸土豆，糯米糕和凉粉凉面之类的小摊子，眼下正值放学期间，摊子四周站满了穿着“华阳中学”校服的学生。

年轻的男孩女孩们聚在一起，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嬉闹着，说的都是身边发生的八卦趣事。

想起黄琴曾经提过，卢雁秋退休之前曾经是做老师的，姜汝珍不由心下一动，偷眼朝着她的方向看了看。

对方却像是早已经免疫一般，目不斜视地从那群少男少女们中间穿过，很快就把热闹地气氛抛在了身后。

穿过巷子之后，马路对面是一个老旧的小区。

走进小区大门后，姜汝珍还没得来得及细细观察一下里面的环境，就被卢雁秋直接带向了四号楼。

刚走进楼梯间，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的哭叫声，回荡在灰扑扑的楼道里，听上去格外瘆人。

一直趴在姜汝珍背上的昏昏欲睡的小花卷被哭声惊醒，用力抓紧了她的胳膊。

与此同时，一位刚从楼上下来的邻居也在看到卢雁秋后赶紧提醒了起来：“卢老师，你赶紧回家看看吧。卉卉都哭了好一阵了，别是出了什么事了！”

卢雁秋闻言立马加快了脚步，跌跌撞撞地向上冲去。

好不容易到了三楼，哭叫声变得越发刺耳。

卢雁秋颤巍巍地掏出了一串钥匙，想要开门。但心慌意乱之下，手却抖得有些厉害，钥匙在空中晃了好一阵，却始终没能顺利的插进锁孔。

姜汝珍见状，默不作声地把钥匙接在了手里，赶紧把锁拧开。

推开房门之后，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门后藏着的是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的尽头则是晦暗不明的一间客厅。

客厅里的冰箱门大敞着，原本储藏在里面的食物乱七八糟地洒了一地。

因为温度太高，许多处于冷冻状态的食物已经开始融化，汁水横流之间，弥漫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

冰箱正对着的是一排大大的书架，书架上的书也被扯落了一地。

一个年纪摸约十三四的女孩子此刻正呆坐在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垃圾之间，伤心地哭泣着。

见到卢雁秋出现，她的哭声变得更大了一些，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嚷了起来：“冰激凌！冰激凌！”

卢雁秋见状赶紧走了过去，使着吃奶的力气就想把她拽起来。

然而一个已经十多岁的女孩子体量并不轻，外加地上积满了水，几经拉扯之下，她不仅没能把对方拉起来，反而脚步趔趄着，差点也跟着摔到在地。

眼见如此，姜汝珍也顾不上客气了，将女儿放下后，赶紧将卢雁秋扶到了沙发上，紧接着又把那个叫卉卉的女孩子抱了起来。

但卉卉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虽然她摁在了椅子上，却依旧又哭又叫的闹腾着，直到卢雁秋举起拐杖，摆出了一副要揍人的架势，她才稍稍消停了下来，但依旧还是小声抽噎着，死活不肯去换衣服。

姜汝珍呆站了一会，发现卢雁秋除了生气之外，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案，于是蹲下身子，小声哄劝了起来：”卉卉乖，咱们先去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只要你乖乖听话，阿姨就给你做冰激凌吃好不好？”

听到“冰激淋”三个字，卉卉的哭声终于慢慢收敛了起来，最终被姜汝珍连哄带劝地带进自己的房间。

帮女孩把湿衣服换下之后，姜汝珍又主动清理起了客厅中的那堆杂物。

趁着打扫卫生的机会，她也将房间内的情况暗中打量了一番。

这套房子大概90平米左右，两室一厅的格局，虽然空调冰箱电视机之类的家用电器一应齐备，但从装修风格上看，显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

卉卉的房间里摆设很简单，除了一张1.5宽的床外，就是几个衣柜，并没有太多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有的痕迹。

另外一间卧室房门紧闭着，一时间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卢雁秋一直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只有在她找不到清洁工具时才会出言提醒两声。直到她把地板拖完，又把卉卉的湿衣服洗干净晒上阳台，准备开始整理书架上的那些书时，才起身走了过去。

姜汝珍显然没有察觉到她那些微妙的心思，将书架整理完毕后，就冲着卢雁秋笑了起来：“卢老师，我刚收拾冰箱的时候，看着有几盒鲮鱼罐头快要过期了，还有那些牛肉，都已经解冻了，再拿回去重新冷冻可能不太好。所以晚餐咱们就做一个芹菜炒牛肉，一个麦菜炒鲮鱼，一个番茄豆芽汤，再加一个红烧豆腐好不好？另外我看你厨房里还放着一些小米，如果觉得米饭太硬，我也可以给您煮个小米粥……”

没等她把话说完，卢雁秋已经挥了挥手：“我还没决定要用你呢，你倒是也不用这么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