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争取

一番话说完，她打开抽屉，把刚刚塞进去的那张登记表重新拿了出来，往姜汝珍眼前一递：“总之呢，秉承着对你们娘两负责，也对客户负责的态度，工作我就暂时不给你介绍了。等你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姜汝珍呆站在原地，目光怔怔地看着眼前那张登记表，并没有伸手去接，眼眶却很快开始泛红。

眼见如此，黄琴也有点不忍心，于是提点道：“你说你一个女人家，出来打工就已经够辛苦了，怎么还带了个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孩子她爸没空照顾，把她放在老人那看着，不是也方便些吗？”

姜汝珍摇了摇头，声音里都是失望之后的麻木：“我姑娘她爸前段时间生病去世了，家里实在是穷，亲戚们又都帮不上什么忙，我实在是没办法，才带着她出来打工的。”

“原来如此……那你也真是个可怜人啊……”

黄琴没料到她的处境竟是如此窘迫，一时间也动了恻隐之心，略加犹豫后，又把那张登记表悄无声息地塞了回去：“那资料你还是先留着吧，我尽量帮你问问看，培训费啥的也免了。不过就算我愿意帮你，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有时间就去其他地看看，能早点找到份工作才是正经事……”

姜汝珍这才抬起头来，满怀感激的说了声“是”，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扭身朝着沙发的方向看了看。

原本坐在那儿的老太太已经没了踪影，不知是去上洗手间，还是满心不耐之下，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姜汝珍像是有些失望，低头想了想后，再次开口问道：“黄姐，刚才那位卢阿姨，也是在你这里找保姆吗？”

“是啊！怎么了，你有兴趣啊？”

黄琴闻言撇了撇嘴，悄声吐槽道：“老太太那你就别考虑了，她叫卢雁秋，退休之前是个中学老师。可能是之前训学生训习惯了，不仅挑剔又麻烦，脾气还不好，我这前前后后给她介绍了十几个保姆，就没一个能干过试用期的！要不是看她年纪这么大了，身体还不好，我都打算直接把钱退给她，不做她的生意了，哪里还会在这一直受她的气！”

“这样啊……”

姜汝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拍醒了正在熟睡中的女儿：“那我就不打扰了，至于工作上的事，就麻烦黄姐您多费心了。”

出了无忧家政的大门，姜汝珍没有着急回家，而是拉着小花卷的手，四下张望了起来。

然后很快的，她在一路之隔的公交站台那里，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卢雁秋坐在候车的长椅上，黑着一张脸，表情看上去又是憋屈，又是烦躁。

不过姜汝珍也能理解，这么个老太太顶着烈日出门，就只盼着家政公司能给她介绍个靠谱的新保姆。但从黄琴那能敷衍就敷衍，敷衍不过去就忽悠的态度来看，今天这趟显然是白跑了。

中介费已经落入黄琴口袋的情况下，她显然已经没有了和对方讨价还价的资本。

而且按照她这一步三喘的身体状况来看，未来除了在电话里发发脾气外，大概也没有精力在一遍遍的跑到黄琴面前和她当面对峙了。

思绪纷扰之间，一辆公交车已经迎着站台的方向缓缓驶来。

卢雁秋勉力撑起了身体，像是打算上车，但转念之间，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扭身走出了公交站台。

姜汝珍见状不敢再耽搁，赶紧背起女儿，脚步匆匆地着穿过了人行横道，小跑着冲到了她的面前：“卢老师，你还没走远……可真是太好了！”

卢雁秋眯着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才不冷不热地哼了个声音出来：“是你啊？有事吗？”

看对方这反应，显然是没有打算要和她套近乎。

姜汝珍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刚看您在黄姐那找保姆，就想问问，您有什么具体要求？”

“怎么，你有兴趣？”

“是……”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拒绝，那就意味着还有争取的机会。

姜汝珍眼睛一亮，赶紧说了下去：“我听黄姐说，您之前是做老师的，所以对保姆的要求也比较严格……但是我这个人很勤快，不懂的东西也愿意学，一定会努力达到您的要求。所以……您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我？”

卢雁秋皱着眉，任由她一直说着，但却没有着急表态。

一直等到姜汝珍闭了嘴，她才哼了个声音出来：“我也不怕和你说实话，其实知道你在找工作那阵，我本来是有考虑用你的。只是吧……”

只是随着信息量的展开，她却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来自异乡，却无法提供有效身份证明的人，身上藏着太多的不确定性，那也就意味着一旦有意外发生，对方又跑路的情况下，她根本无法找到人追责。

更何况她还要在工作时带上一个三岁大小的孩子。

家里有着卉卉那么一个孩子，就已经让人手忙脚乱，如果再加上眼前这一个，她不敢想象会是怎样一番鸡飞狗跳。

姜汝珍显然也看出了她的顾虑，表情里带上了一丝哀求：“卢老师，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我可以保证，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女儿都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先试用，工资也可以等我过了试用期再给，如果中途您实在觉得不满意，我可以一分钱都不要！！！”

在她一脸卑微的恳求声中，卢雁秋的心不由得软了一下，但一想到卉卉原本平静的生活或许会因为这个小女孩的出现而生出变数，她还是狠起心肠摇了摇头：“小黄那边已经答应帮我找人了，我还是先等她那边的消息吧。毕竟家里就我这个老婆子和一个小姑娘，出于安全考虑，用人方面的事，还是得谨慎一些的。”

姜汝珍嘴唇半张着，像是还想再做争取，然而下一秒，一直趴在她背上，已经被太阳晒得气息奄奄的小花卷已经忍不住呻吟了起来：“妈妈，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呀，我饿了……”

姜汝珍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一边将女儿放下，一边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摸索了起来。

半晌之后，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皱巴巴的小塑料袋，把半个已经被压扁了的馒头拿了出来：“宝宝乖，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等妈妈和奶奶说完了事，就回家煮面给你吃。”

小女孩像是饿极了，接过馒头以后就急匆匆地塞进嘴里，即便两口之后就已经被噎得翻起了白眼，但还是一口口的努力向下咽。

卢雁秋冷眼看了一阵，只觉得实在有些看不过眼：“这么小的孩子，你就给她吃这个？既然要带出门，怎么也不准备点吃的？”

姜汝珍笑了笑，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哽咽：“我身上的钱不多，交完房租就没剩多少了，现在这个馒头还是房东给的……要是再找不到工作的话，以后怕是连馒头也没得吃了。”

一番话说完，她像是不想再让对方看到自己脆弱狼狈的模样，于是借着给女儿擦脸的机会，匆匆将眼睛抹了抹，然后重新挤了个笑脸：“您的顾虑我理解，但我现在的情况的确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误您了，您早些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这番话，姜汝珍重新把女儿背在了背上，慢慢转过身去，开始朝着回家的方向走。

只是屡遭打击之下，她的步伐难免有些沉重。

卢雁秋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片刻之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小姜，你先等一下！”

姜汝珍迅速回头，原本满是沮丧的脸上挂上了某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卢老师，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这小姑娘顶着大太阳给你跑了这么久，也挺不容易的。”

卢雁秋不忍看到她再次失望的表情，垂着眼睛从口袋里套出了张100块的纸币递了过去：“我要坐车回家，但是出门的时候忘了带公交卡，零钱也用完了。你要是愿意的话，随便找个地方帮我换下零钱，至于剩下的钱……你就看着给你家姑娘买点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