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姜盼

柳老师显然也是个健谈的性格，说起八卦，浑身上下都是精神：“两位大概不知道，咱们园长之前是卢老师的学生，据说当年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差点辍学，最后是卢老师把她拉回了学校，才让她能够继续读书深造，所以园长一直很感恩。几个月前卢老师特意找到她，说是有个亲戚家的孩子想来咱们幼儿园读全托，咱们园长二话没说立马点了头，还把那些七七八八的费用都给免了。不过即便如此，小花卷入园的时候还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最后还是卢老师又跑了一趟，才把事情给彻底解决了……”

“麻烦？什么麻烦？”

“咱们给孩子办入园登记，是需要提供户口本复印件和法定监护人的复印件的，但是姜姐的身份证丢了，户口本又没带在身边，这让园长也有些为难。最后要不是卢老师出面作保，只怕这事还没那么顺利解决……”

听到“身份证”三个字，徐安只觉得神经一颤：“柳老师，姜汝珍的女儿来办理入园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一两个月前了吧？”

“在那之后，姜汝珍一直没把身份证的复印件补交给你们吗？”

“没有……”

柳老师摇了摇头，似乎并不以为意：“小花卷都已经进来了，也没什么必要再补交了吧？反正就是走个流程的事，园长那边都点头了，我们肯定也不会再计较。”

“也是……”

徐安笑了笑，脑子却飞快转动了起来

按照柳老师的说法，从姜汝珍去无忧家政找工作开始，到她帮女儿办理入园，中间差不多隔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她的身份证却始终没有补办。

在她一直无法提供有效证件的情况下，卢雁秋那种刻薄挑剔又疑心病很重的人不仅愿意雇佣她，任由她在家里随意进出，还愿意为她作保，甚至动用自己的人脉把她的女儿送进全市最好的幼儿园……

这其中的诸般缘由，倒是越来越让人疑惑了。

时至中午十一点半，姜汝珍还是没有出现。

柳老师却像是有些坐不住了，抬手看了看表后，很快站了起来：“抱歉啊，快到小朋友们的午饭时间了，我得过去帮忙照看着，可能就不能继续陪两位了。”

“没事没事，柳老师你先忙。”

徐安想了想，也跟着站了起来：“刚才听您说，姜汝珍的女儿名叫小花卷？”

“是，她入园时登记的名字叫姜盼，不过姜姐叫她小花卷，我们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姜盼？”

徐安闻言有些好奇：“小花卷是跟妈妈姓吗？还是说，她爸爸也姓姜？”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入园登记法定监护人信息的时候，姜姐只填了自己的名字，后面我听说，她老公早早几年因病去世了，所以也没多问。”

“这样啊……”

徐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我们方便和柳老师一起过去看看小花卷吗？”

“当然！两位请跟我来！”

柳老师灿然一笑，很快领着他们走出了接待室的大门。

去往餐厅的途中，彭媛惦记着徐安之前的问题，忍不住悄声吐槽：“徐哥，你刚才问那话是啥意思啊？现在孩子跟妈姓不是挺正常的吗？我认识的人里都有好几个！你平时总说着男女平等，怎么关键时候却这么封建了？”

“那是在城里，你们可都是些接受了现代教育的女性，另一半大多也受到过男女平权思想的影响，才会觉得孩子跟谁姓都一样。”

徐安瞪了瞪眼，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姜汝珍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家里条件又不好，这种家庭往往重男轻女的思想会特别严重，孩子的姓氏问题更是半点马虎不得。肯让孩子跟妈姓的情况，到还真是不常见。”

“您也说了他们重男轻女了，说不定就因为小花卷是个女孩，家里就没那么在意呢？我听说有些村子里的女孩子，人都长到十几岁了，却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小花卷能有个像样的名字，不叫招娣来娣之类的就不错了！”

“是是是，你说的有道理！”

徐安知道自己大概是无意中得罪这位向来争强好胜，巾帼不让须眉的师妹，也不愿因为争论再惹她不痛快，于是很快偃旗息鼓，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向阳幼儿园的餐厅设在园区的东北角，是独立于教学大楼的一栋红色建筑。

透过大扇的玻璃窗向里面看去，餐厅内部窗明几净，色彩的搭配鲜艳又活泼，再加上各种充满童趣装饰和摆件，简直犹如一座小小的童话城堡。

眼下小朋友们都已经在老师们的安排下洗手就坐，就等着唱完用餐歌之后，工作人员把食物摆上桌。

彭媛大略扫了一眼，正准备发表几句感叹，柳老师已经指向了不远处那张餐桌上最右边的一个小女孩：“那个就是小花卷了。”

顺着柳老师手指的方向，徐安和彭媛凝神看了看。

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安静地坐在那里，嘴里咿咿呀呀地在唱着什么，但却显然跟不上大家的节奏。

彭媛看了一阵，只觉得有点揪心：“这小姑娘也太瘦小了吧，和她旁边那几个小姑娘一比，感觉都小了好几圈……是平时都不怎么好好吃饭吗？”

“哪儿啊！所有的小朋友里就属她最能吃了！不管食堂做什么，都从不挑嘴，总是吃得干干净净的。不过大概是之前家里条件不怎么好，营养没跟上，所以身体才长得慢了些。”

在柳老师的解释声中，徐安的目光落在了女孩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柳老师，小花卷的额头上怎么了？怎么那么长一道疤？是在幼儿园里被其他小朋友欺负了吗？”

“没有的事！”

柳老师怕他误会，就此影响到幼儿园的声誉，赶紧连连摆手：“小花卷额头上那道疤是入园之前就有的，姜姐说是之前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在了石头上留下的。我们园里的老师都挺心疼她的，再加上园长也特别叮嘱过，所以平时对她都很照顾，不会让霸凌事件出现的。”

“那就好……”

想着这小小的女孩子之前一直跟着姜汝珍四下奔波，不仅饭吃得不好，还经常磕磕碰碰地也没个人照顾，徐安一时间也有些心酸：“能进向阳幼儿园也不容易，希望这小姑娘以后在这里都能开开心心的。”

“以后？”

原本已经打算进到餐厅去帮忙的柳老师听到他的感叹声后停住了脚步，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诧异：“徐警官，姜姐已经准备给小花卷给办理退园手续了，这事你还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