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人类的锚点

联系确确实实地被切断了。

世界之外，永恒地盘踞着的，用冰冷的兽瞳盯着这个世界的邪神，如今却除了盯着以外，什么事情都做不到了。

这就是江长照所不了解的，曾经的真相。

也是江长照所曾经历过的真相。

江长照眯了眯眼睛，在姜林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借着她的视线望向了扭曲着的，目光阴冷的邪神。

她忽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消失？”

提出的问题却与邪神没有太大的关系，分明是是关于姜林所没有料到的，姜林自己。

姜林被她的这一句问话问得有一瞬间的茫然，她重复了一遍：“我为什么会消失？”

——我没有消失啊。

我只是回到了我本来应该存在的地方，一切都已经解决掉了，那么，我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呢？

我又真的不会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度过一生。

但是看着江长照的眼睛，又或者说时间线上并不相融的同类体会着彼此的情绪。

姜林忽然之间很难形容出自己如今的思绪，她眨了眨眼。

甚至不需要真正意义上的开口，江长照就已经感受到了她所想要表达的意义，她想要真正询问的那个问题。

“你难道真的想要以人类的躯壳，渡过人类的一生吗？”姜林疑惑地问着这个问题。

而江长照只是体会着对方的情绪，并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在一切结束之后，江长照是真的准备以人类的姿态经历过一生，然后再回归世界的概念。

姜林感受到了她的回答，姜林不理解，并且大受震撼。

她本来以为自己对待人类已经很优待了。

在他们即将毁灭的时候，她甚至会亲自来到世界之中，选择拯救他们。

虽然其中有对窃取她权柄的小偷的厌恶，但是姜林确确实实地来到了人间。

在一切结束之后，甚至姜林还抹除了自己存在的痕迹。

虽然某种意义上， 姜林也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同样是联系的一环，但是却是存在着姜林不愿意让他们失望的可能。

她以为自己对于人类这种生物已经尽己所能的温柔了。

直到她遇见了江长照，越是交流，姜林越能够感受到自己和江长照之间的不同。

虽然本质上都是相同的，但是记忆的不同也造就了她俩在某种方面——尤其是对待人类这方面的大相径庭。

江长照没有姜林的记忆，而姜林也没有江长照的记忆。

“你居然真的这么想……”姜林又喃喃自语了一遍。

这个念头再一次在她的脑中响起，姜林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记忆和经历对人类的改变是很大的，但是对于世界呢？姜林不知道，她没有丧失过自己的记忆。

又或者说，在失去了记忆之后，在多年生活环境的影响之中，江长照早就把自己的自我认知从世界，变成了人类。

江长照语气冷静：“但是我还是劝告你最好不要直接溃散。”

姜林正在溃散的人类的身躯果然停止了，她传来一个疑惑的情绪。

江长照在这一瞬间回忆起来她曾经所说过的话语。

她说，每一个被毁灭的时间线其实都是一个锚点，而这些锚点也就对应着邪神力量的发展壮大。

但是那些时间线的碎片早就已经被江长照与系统构建出了一个个的虚拟世界，也就是说，锚点分明也在虚拟世界之中。

她的心中忽然浮现出来了一种可能，然后她开口，尝试改变这一个虚拟世界的终局。

“为什么？你想让我为你做个实验……”

“我也是你所在的时间线之中，被废弃的那一条，对吗？”

“别那么紧张。”姜林敏锐地从江长照的情绪之中，就猜到了七八分的真相。“我会帮你的。”

“但是你可不能失败啊。”稚嫩的年幼的少女在这一瞬间重新显露。

捏一个新的躯壳可比在原来的躯壳之中缝缝补补要麻烦得多了，于是姜林直接在原来的基础上，把自己重新套了回去。

所有的遗忘被终止，记忆倒退至他们尚且没有遗忘掉姜林的时候。

在这一瞬间，江长照才意识到完全的姜林到底有什么样的，多么强大的能力。

时间线在他的手中被任意地反复修改，随意编纂，廷达洛斯猎犬无法追踪到她，但是她却能够看到蜗居在时间的夹缝之中的廷达洛斯猎犬。

就算是伟大之种族，也不过是在时间线之中跳跃罢了。

能够随意撰写时间的，大概也只有身为某种意义上的神明的姜林了。

稚嫩的姑娘轻巧地重新跃进了自己所在的世界之中，然后按部就班地继续着自己的一生。

直到这个时候，系统的信号似乎才恢复。

它焦急而又忧虑的声音一瞬间传到了江长照的耳中：“阿照——”

江长照歪歪头，听着它的哭腔，她敢保证，只是没有实体而已，如果有实体的话，系统一定会抱着自己就开始哭的。

“我没事。”江长照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

“只是和姜林联系在了一起而已。”说实话，江长照仍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刚才的状态，她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这么说。

——只是联系在了一起而已。

只是作为同类的彼此在那一刻理所应当地被共享在了一起而已。

系统有些疑惑，但是没多问些什么，而是继续询问：“姜林本来不是都要消失了吗？”

“怎么又忽然出现了？难道你救了她吗？”系统合情合理地发问道。

确实很合情合理，系统不知道姜林的消失本来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在这种情况下，怀疑是江长照救了姜林倒也是无可厚非。

而江长照摇了摇头：“算不上是我救了她，只不过是我希望她能够帮我一个忙，而她答应我了。”

系统似懂非懂。

江长照最后回望了这个世界一眼，准备直接回到现实世界。

这一次的收获可是真的太多了。

“回去吧，回到现实之中。”江长照开口道。

眼前的景象逐渐破碎，然后在整个世界彻底消失之前，江长照忽然之间出声。

“如果回到现实之后，我有了一些变化的话，请让我记得我现在是人类。”

至少现在是人类。

她说：“我希望你能够成为我作为人类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