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葬

村里人互相商量着，这几日要不要搬离这里，毕竟谁也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去。

又说了片刻后，各自分散，都扛着锄头下田去了。

整个云山村似乎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平静的诡异。

王石没有走，只剩下他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冯道长的尸体前，竟是有些委屈。

他为冯道长感到委屈。

在那么一刹那，王石甚至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远离云山村，远离这片充满噩梦的土地。

他有些懦弱，行事畏手畏脚，就像是天边的云一样，没有自己的形状，随波逐流着。

王石走上前，轻轻地将冯道长的眼帘合上。

“道长，不管怎么说，您都是因云山村而死，也是为我而死。我王石虽然没有什么能耐，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定会好生料理您的身后事。”王石将冯道长身上的桃木剑和桃木钉给摘了去，并没有鲜血流出。

血，已经流尽。

王石将冯道长一把背在身后，不在意对方已经是具尸体，也不在乎对方身上的血污，目光坚毅一步一步朝着白岗走去。

白岗是个好听的称谓，在那种兵荒马乱的年代，那里早已经成为乱葬岗。

有些得了顽疾或是老无所依而死亦或是夭折的婴儿孩童的尸体全部埋在了这里。

平常没有人会想到这里来，除了死人。

村口距离白岗也不近，足足走了半小时才到。

王石是第一次背着死人赶路，才明白人若没了一最后口气，还真是重若泰山。

好在王石常年务农，也有好膀子力气，背着冯道长磨蹭到了白岗所在。

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喘着粗气，用衣领随意地抹了抹头上的汗水。

“道长，你还真是沉啊……”王石忍不住抱怨一句。

望了望四周寂静无人的乱葬岗，王石右眼不住地跳了跳。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那种感觉之前也曾出现过。

一股轻风吹过，也不知是怎的，王石浑身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且不管其他，先将冯道长的尸体掩埋了吧。

按照习俗来讲，逝者应该在家中放置七天才出殡。

有的说是为了避免假死活埋，有的说人的灵魂离开肉体时间有快有慢，还有的说头七回魂夜死者要回来看看，这样才安心投胎。若是尸身都没有，便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正值战乱，民不聊生，那些传统能省则省。

死者远逝，生者还需继续生活。

若是真的放置七天，怕是这尸身会被山上的野狼夜里给叼走了。

回去取了工具，翻了一番力气之后终于挖出了个大坑。

也没有棺材，王石用自家的旧草席将冯道长的尸身包裹下葬。

“我也不懂什么风水啥的，也不知道给你选的地儿喜不喜欢，更不知道家的人入土都忌讳啥。”王石一边说着，一边将冯道长下葬。

“但我只愿您来世世道太平，没有战乱，没有妖邪。”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王石对着冯道长的尸首拜了拜，心想这对方行走江湖，悬壶济世殊为不易。

只愿冯道长死后能够安息吧。

王石为其填了土，却发现一个怪事。

那就是刚刚挖出来的土填了回去，然而并没有填满。

王石又在一旁取土，用土筐不断地倾倒着，可是十几筐下去，却没有丝毫的见长。

王石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这也太邪门了。

不过王石知道，死者之地，应该有一个鼓起来的坟茔，而非一处凹地。

虽然心中有些忐忑，王石却还是不断忙活填土。

可无论如何土也填不满。

正在王石有些焦急的时候，他的目光随意一扫，发现刚刚停放冯道长的地上有一样东西。他好奇地走近后才发现，那是一本书，一本颇有年头的书籍。

王石将书拾起，看着上面的三个大字。

“鬼……藏……经？“王石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甚至他连这三个字是否念对了都不知道。

“这是啥玩意？“王石一脸发懵地看着手中的旧书。

王石随意地翻动了几页书本，一个东西在书的夹缝中掉落了出来。不是别的，正是一块轻薄小巧的八卦镜，镜子的后面还画着什么东西，像是一头猛兽，王石未曾见过。

王石将八卦镜拿在手心中不住地翻看。

不得不说这面八卦镜的工艺极为精良，手感颇好，拿在手中很有分量。

王石心想，这物件是冯道长所留，必然有其特殊门道，说不得还有大用。

有其傍身，王石也能稍稍安心。

他收好了小铜镜，又翻了翻鬼藏经里面的内容，却发现一个字都不认识，当真如鬼画符一般。

书的正文都是小篆，只是上过三年私塾的他又怎么能认得？

虽然不知书本的内容，只因是冯道长的遗物，王石小心地将东西收好。

王白石再次朝着坑内填土。

说来也奇怪，将那本鬼藏经和八卦镜取走，这次居然没填几筐就填满了。似是冥冥之中有了定数，便是要让王石获取这两样东西。

王白石再接再厉，弄了一个像样的坟包，将周围的杂草清理了一番，有用石块垒起了一个供台，显得更加庄重，同时也方便祭拜。

只是，恐怕没多久这里也将是一处荒坟，哪里有人还记得冯道长其人。

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寻了一张黄纸，用石头压在了坟头上。

据说这样做，能够让死者好入轮回，走入阴阳路可免受伤害。

又在坟前立了一块木制的墓碑。

王白石想了半天，似乎并不知道冯道长的名讳，只是知道对方姓冯。

王白石只得在上面写下‘冯道长之墓’四个字，也算尽了心。

在地上捡起一根槐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圆圈，并在其中画了一个十字，将家中剩余的纸钱全部烧给冯道长。

老实说，这些纸钱是王白石留给自己的。这听上去很可笑，将如此不吉利的东西留在家中，实在不吉利。

只是他总觉得生前身无分文，穷困潦倒，死后怎么也要做一个有钱的鬼，不想再穷困潦倒地过生活了。

不过，王白石打了几次火都没有点燃纸钱，总是烧了一点之后就悄然熄灭了，似乎那些纸钱比煤炭还难以点燃。

这样的情况按照云山村的说法，是死者心中还有大事放不下。

王白石无奈，将纸钱放在了所画的圆圈十字之内，对着冯道长的坟茔道，“您老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若是可以，我愿意帮您去做……”

突然，王白石像是想起了冯道长死亡时候的眼神，不由地开口道，“难不成是关于云山凶物？”

就在王白石话音未落，只见坟前的纸钱“腾”的一下自燃了，可着实吓了他一跳。

看来自己真的猜对了，冯道长莫不是要让自己前往云山查看一番？

这可让王石犯了难。

九月十月不上山的规矩不可破，在这段时间偷偷上山的人可都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村里人对这条规矩可是守得很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