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脏了

“四郎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养大了他，他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是被我出卖或者抛弃的，他会怎么看我？”

“这……”

“再说了，那个女人对四郎有救命之恩，现在还怀上了你的孩子，不管她以前有多不堪，四郎去母留子，也太对不起她了。

赵越铭不再说话。

崔灵语耐着性子劝道：“四郎高风亮节，岂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要我说，不如把这姑娘留下。”

赵越铭怔了怔，惊讶地叫了一声：“元娘……”

崔灵语解释道：“作为一个女人，我当然知道她的难处，一个孕妇，孤身一人，跟在你身边，在这陌生的京都里，本以为会有一番作为，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被人出卖。

“无论她之前对四郎做了些什么，那都是因为她的身世，让她变得如此肤浅，但她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又为你生孩子，放她一条活路，有何不可？”

赵越铭听得心头一暖，柔声道：“你考虑好了吗？”

崔灵语笑了笑，说道：“雁兰是四郎的人，而且还怀着四郎的孩子，这件事应该是四郎自己决定的，你跟我提这个做什么？”

赵越铭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皱眉道：“元娘，你什么意思？”

崔灵语依旧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语气温和地说道：“我嫁给四郎七年，一直没有为四郎生下一儿一女，让你受了这么多苦，都是我的错。”

赵越铭脸色又是一沉，瞪着她。

崔灵语没有理会他脸上的阴霾，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当年四郎求娶时曾立下一个誓言，当时我就很高兴。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为了我们的婚姻，我很庆幸，我能和你在一起七年。

“这七年里，我过得很开心，也很痛苦。

“四郎毕竟是皇子，将来要继承家业，我没办法给你生孩子，现在有个姑娘，能给四郎传宗接代，我也就放心了。

“再说了，我和雁兰都是女人，若是让她知道四郎日后会如此对她，她一定会遗憾自己一个人跟着你进京城，遭受这样的折磨，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四郎为人稳重，做事滴水不漏，若是被人诟病，我劝四郎还是好好想想不要去母留子把。

“我以为，我为庆王府做了那么多，但是，我还是被人骂了一顿。现在四郎得偿所愿，我也就放心了，所以特来告退，好让四郎全了崔、赵二族面子。”

这句话说得很平静，也很有道理，让赵越铭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额头青筋直跳，强忍着怒气，温声道：“如果你担心去母留子会坏了你的名声，我可以亲自把她送打发，或者把她送走，怎么样？”

崔灵语：“……”

赵越铭沉声道：“七年来，我对你有多好，你自己心里清楚，若是为了一个乡下丫头闹得不欢而散，当年的提亲就成了笑柄。”

崔灵语依旧不说话。

赵越铭急了，“你无缘无故跟我说什么离婚，如果你因为我没有跟你商量就把雁兰接了过来而生气，我在这里向你道歉，这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不过我也不会永远藏着掖着，总有一天，我会找个机会告诉你的。”

不知为何，他说的越多，她便越觉得疲惫，也不愿多费口舌，慢慢说道：“四郎，我今天有些累了。”

赵越铭：“……”

崔灵语是真的累了，他不想惹她生气，只能妥协：“好吧，我这就走。”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再说什么和离。”

崔灵语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来，目送着他离开。

他带着赵越铭出了院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带着几名家仆离开。

崔灵语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看着已经完全看不见他的背影，这才转头看向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空。

屋檐下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的亮起，鲜红的灯火如同一条长龙，顺着屋顶一直蔓延到走廊上。

早春夜晚气温本就低，此时又是日落时分，更是寒冷，芳凌生怕她着凉，低声叮嘱：“郎君都出去了，夫人还是回去吧，别着凉了。”

崔灵语这才反应过来，默默地走向卧室。

桌子上点着蜡烛，她无精打采地走到桌边，看着篝火出神。

芳凌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再也忍不住，低声问道：“夫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怎么会因为一个贱人，跟庆王翻脸？”

崔灵语一手撑着下巴，看着摇曳的蜡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他脏了。”

芳凌“哎哟”地叫了一声，忙问：“娘子胡说八道些甚么，男人哪有不肮脏呢？”

崔灵语也不搭理她，继续点着桌子上的蜡烛，喃喃道：“都说我崔灵语是个有见识的人，是个很稳重的人，但我的内心，却是一个小小的针尖，连一颗沙子都装不进去。”

眉毛一扬，芳凌满是疑惑。

崔灵语累心道：芳凌，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我是什么人，你不会不清楚吧？我这个醋坛子，看不得自己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更容不得养别人的儿子。”

闻言，芳凌急了，“夫人，你为何如此愚蠢？”

崔灵语冷笑一声，反问道：“我哪里愚蠢了，快跟我说说。”

芳凌急忙解释：“那个雁兰本就是个山野狐狸精，没见过世面，又不知用什么办法让自己怀孕，将郎君牢牢控制，但这也只是一时之计。

“郎君刚刚跟娘子说，他对她有些厌倦，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就把她的孩子带回你身边，去母留子，这样做，也是为了娘子的前途着想。

“夫人若是真看不过去，大可以用夫人的名头来压一压，这位姑娘说句不好听的，还不如外面的妾室，不过是个无名分的贱婢，吃点亏也不能说半句，还要靠着夫人的手吃饭。

“娘子若是因为她跟郎君闹翻，未免划不来，我劝娘子还是三思而后行，不可冲动行事。”

崔灵语微笑道：“如果他将来再有一个儿子，那我岂不是要一直照顾下去？”

这句话让芳凌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