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寻踪

早晨六点不到，酒店的绝大部分客人还陷在黑甜的睡梦里。

疲惫的中年男子罗君山也是一样。

这个外出研学的带队机会很难得，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为此十分尽心尽力。

别的不多说，就说这十二个学生的安全问题，以及按照馆方的要求完成任务，不给S大丢人这件事，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从出发到抵达，又提心吊胆了三天，好在第一波在海洋之心的活动完成得很顺利，学生们的表现也得到了海月小姐的表扬，他这才松了口气。

入睡之前的晚上，有几个丫头就跃跃欲试地申请出门逛街，他千叮咛万嘱咐后才放行，最后熬到十二点，所有外出学生都回到酒店和他报道后，罗君山才睡下。

老了，熬不动了，他这一觉睡得十分昏沉，连手机收到的未知消息都没听见。

-

砰砰砰——

一阵阵砸门声把他从梦境里吵醒，罗君山脑门蹿上一阵无名火，套上外衣念叨着冲过来开门。

“谁啊！谁大早上的这么缺德……”

当看清门外是两个自己的学生后，罗君山哑火了，揉揉眼睛，勉强找回几分为人师表的理智。

“于洄同学还有章韶同学是吧？你们是有急事找老师？这也太早了，下次可以晚一点再来，老师还在休息……”

于洄顾不上什么尊师重道，只是阴沉着脸说：“老师，黎若星不见了。”

“对，老师，我们是来问问您知不知道黎若星的去向，他有来找您吗？”

-

时间倒回前一晚，于洄洗完澡以后，发现黎若星不在房里，目测走得很匆忙。

书包还在桌子上放着，他只带走了手机。

但于洄拨了两个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糟糕，看来是被自己越界的行为吓跑了。

于洄一时心里懊悔，忙不迭跑出来寻黎若星。

-

时间已经是凌晨了，酒店没有查寝和熄灯断电，给了这群循规蹈矩几个月的大学生一个极佳的喘息时间，老远就能听见他们聚在409房间里的狂欢声。

震天响的重金属音乐和不绝于耳的欢呼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什么夜店还是原始森林。

于洄不爽的情绪挂上脸，撸起袖口在门上敲了敲。

——不出意外，肯定是章韶趁他洗澡的时候软磨硬泡把黎若星拉过来聚会了。

门应声而开。

门口站着一个身材十分高挑的女孩，利落的齐耳短发染成茶色，眉尾缀着两颗眉钉，OVERSIZE的灰色帽衫上印着繁复的英文脏话。

“哟，数学系的于洄同学！”

她忽闪着画着烟熏的大眼睛，伸手拉他胳膊。

“你终于来玩啦？来了就是兄弟，我们这里有酒有宵夜，大家正在唱K呢！”

于洄不着痕迹闪开，客套一句：“你是体院的张微微吧，我记得你。我只是来找我舍友回去的，他手机没人接，估计是没听见。我嗓子不舒服，唱不了。”

张微微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搓搓手。

“舍友？你舍友是……啊，我知道了，我去叫他出来。”

-

于洄目送张微微进去，这女孩独有的烟嗓十分有辨识度，于洄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她进门以后的话。

“哎哟，瞧瞧你们几个没骨头的样，闪开闪开，别这装弱柳扶风倒人家大帅哥身上了，另一个大帅哥来寻来了，起开起开。”

于洄嗤笑一声。

看，小星星就是这么有魅力，漂亮矜贵男女通吃，他作为男朋友真是与有荣焉。

但当于洄一抬头，傻眼了。

“握草，怎么是你？”

“你？你找我干嘛，打架还没打够啊？”

来人并不是黎若星，而是章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中的火药味很快就飘进屋子里，惹来张微微等一众人的好奇眼光。

于洄咬牙切齿：“我才不找你，黎若星呢？你把他藏哪了，肯定是你把他架过来玩了，他不喜欢这种乱糟糟的环境，让他跟我回来。”

章韶怒极反笑，闪开身子让他自己看。

“我说有些人别腿瘸眼也瘸的，你自己看，人都在这儿了，哪有他的影子？”

于洄探头去看，心里慢慢凉了下去。

章韶还在一旁风言风语。

“我在你们门口跟个老和尚似的敲钟敲了十几分钟都没人理，我不要脸啊？你们爱玩不玩，就算被其他人孤立也跟老子没关系，真当我稀得去喊你。”

-

几个不好的预感串联成链，连带医生今日对黎若星诊断时古怪也一起闯入脑海。

——因不明原因陷入的惊厥状态，他好好的在水族馆做任务，上午还是一副运筹帷幄的可爱模样，怎么会接了个电话就惊厥了？

章韶注意到于洄的脸色，打量一会儿后也收起了戏谑的心思，严肃地问。

“黎若星怎么了？”

“他失联了。”于洄的指甲将手心刺出淋漓的血，“这三更半夜的，我觉得不太对劲。”

-

章韶自然也没心思继续玩，他撂上了狂欢的门，把尼莫也喊了起来。

三个人在酒店里他们能出没的区域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有关黎若星的蛛丝马迹。

眼看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了，尼莫和两人分开行动，先去找海月小姐那边了解情况。

而火急火燎的章韶和于洄就找到了罗老师门前。

-

“什么？黎若星的去向？不知道啊，他昨天不是回酒店房间休息了吗，于洄你不知道？”

“我知道，前半夜他都在，但是后半夜我醒过来他不见了。”于洄咬着嘴唇，“电话打不通，这不像他平时的表现。”

“咳，别急，别急啊，我看看手机消息……哎！有了，他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给老师发过消息，他说临时家里来人到郊区了，在长途汽车站迷路，正好知道他在水族馆这边，喊他过去带带路。哎，没事没事，肯定白天就回来了。”

罗老师赶紧松了口气，准备打发两个学生走。

“你们也不用太大惊小怪的，回房间吧，该做什么做什么，等着他回来就行。”

章韶摸了摸后脑勺，嘴上客套几句，就先走了。

于洄抿唇心事重重的，连招呼都没顾上打，一头扎回房间，将自己扔到沙发上生闷气。

-

他是真生气了，所以不告而别？

记得报告老师都不愿意跟自己提一句吗？

甚至连张字条都没留？

就算是家里来人了，也不能大半夜的把他叫出去吧，不怕出事么？

况且交往这几个月，他都没听过黎若星提起家里人……

-

狂躁感逐渐爬满心脏，于洄坐不住了。

他在房间里兜来兜去转圈子，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双眼越来越红，尾椎后面也长出几个又长又粗壮的虚影，耀武扬威在虚空里打转，无声地咆哮着，似乎要撕裂眼前的空间一样。

于洄抑制不住地开始在房间里砸东西。

起先是一些柔软的抱枕靠垫，砸到墙上也会软绵绵弹开。

很快于洄就不满足于此，他想拿冷水洗个脸冷静冷静，却在走进洗手间的时候忍不住用自己的拳头砸向镜子。

在最后一刻，他撤了力，看见镜中自己那双狼狈的红眼睛。

恐怖癫狂得没个人样，连于洄自己都觉得恐惧。

-

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于洄飞奔过去看，希冀是黎若星，却在看见那头张扬的橘发后偃旗息鼓。

“尼莫？黎若星还没回来，你那边有消息了吗？”

尼莫背着手，点点头。

“海月小姐给了我一些东西，能帮助你。”

他从背后拿出了一个小型灭火器大小的喷罐，调正喷口，正冲于洄。

来不及惊讶，冰冷的喷剂从头到脚像朵爆炸云一样吞噬了他。

于洄跌坐在地，不停咳嗽又打起喷嚏，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你他妈……这什么，有毒？咳咳咳，呼吸不畅……咳咳咳……”

尼莫蹲下来，用手挥挥喷剂，将于洄从地上拉起来，安置在沙发上。

他拍拍手，叹息一声。

“冷静点了吗，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很重要，海月小姐和我都不希望你以躁狂态接受那些消息。毕竟你的本体是真能吃了我的，小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