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串寝

“搞这么黑啊？那我入乡随俗？”

橙发同学说着按灭了手电筒，902宿舍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于洄觉得这人真是有毛病。

他眯下眼睛，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适应了在这种光线下视物。

开玩笑，他可是章鱼，深海区当之无愧的原住民，这小子关灯反而是把主场交回给于洄。

于洄抱着胳膊，后背贴着门板，没动。

奇怪的是，橙发同学在一片黑暗的宿舍里也行走自如。

他没有磕碰到任何桌障碍物，径直走到宿舍中央的桌椅处，拉开椅子坐下来，长腿一架，自在地就像回自己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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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洄的耳边响起并不存在的警铃。

他试探着问道：“你不会是来查寝的吧？我们902宿舍一向很守规矩的，绝对没有私藏违规的东西。”

橙发同学笑嘻嘻地说：“前半句，不是。后半句，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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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洄啧了一声，有种古怪的感觉。

到底是自己过于敏感了，还是这名怪同学真的意有所指，知晓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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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么拘谨嘛，这是你宿舍又不是我宿舍，过来坐啊。”

于洄沉住气，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两个大男人在停电的宿舍里摸黑相对，这画面简直荒诞得有点可笑。

“好吧，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橙发同学伸出手，“海洋工程系，住15楼，尼莫。”

——嚯，还真是个混血。

于洄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你能找到这里，想必清楚我的身份，我就不费话了。”

“哎呀哎呀，真是怀念你这幅的样子。”

尼莫话里的暧昧感让于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深深呼吸，疑惑道。

“我们以前认识？”

“什么算以前，什么算现在，什么又算未来呢？时间不过是人类为了迁就认知而发明出来的第四维度，本就没什么意义，不过结论是对的，我们认识，可能只是眼前的这个你还不清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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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话听得于洄眉尾爆起一根青筋。

他生平看书打游戏最讨厌的就是谜语人一样的文案和故作高深的强调，这个叫尼莫的大兄弟一下子把两个坑都踩了。

合着尼莫的莫，是莫名其妙的莫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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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尚且不清楚的这位认识的尼莫兄弟。麻烦你用最快的方式解释一下你来找我的目的，然后我就要休息了。”

于洄的语气里带着一点藏不住的咬牙切齿，他有那么一个瞬间真的很期待下一秒就是凌晨十二点，他好变身然后爆发出最大的力量把他抡圆了从902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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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对面的人似乎感应到什么似的，将那副懒懒散散的嚣张模样收起，讪讪摸了摸鼻子。

“其实也没什么，就当我今天在组会里跟你一见钟情，想拉拢你到时候和我一队。”

“不必了，我只和黎若星组队，慢走不送。”

“哎，我们海洋系的打听过了，起码四人一组行动。信我，你会需要一个专业人士帮忙的。”

“我能选的海洋系同学也不止你一个。”

尼莫眨巴眨巴眼睛。

“但是我活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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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洄：……

于洄：什么虎狼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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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全面，全能，而且会察言观色和审时度势，能适时拎走到时候队内的第四位成员，让你和那位黎同学更自在一些。”

于洄挑起眉毛。

不得不说，这句话倒是令他有些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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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还有这个。”

他将什么薄薄的东西放到桌面上，冲于洄的方向滑过来。

“这东西足够你改变主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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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一瞥，沉默不语。

那是一封形制眼熟无比的邀请函。

同样隶属于……深海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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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这一夜睡得并不好。

这于他而言并不寻常。

黎若星平日里睡眠质量好得令人羡慕，更别提今天白天又是上课又是给孩子补课，消耗的能量巨大，饭都没吃几口。

而且明明雇主家的客卧比起宿舍里的小床不知道奢华舒适多少，但他一睡下就连连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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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他的噩梦主题还上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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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的前半段还是那样，女孩被困于章鱼的腕足之间，挣扎逃窜，窒息狰狞的面容在某个瞬间忽然变得平静。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个遥远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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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女孩的时候，黎若星倏忽脚下一空，灭顶的窒息感接踵而来。

他也被投进了深海。

水压存在的感觉就像周遭全是粘稠的血，黎若星挣扎着，四肢拼命划动，可被腕足缠绕着的那个人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他的所有逃离动作都只是将他推得更近。

恐慌感随着距离的减少而不断加重，直到他与那个人只余半臂的距离，连对方的睫毛都看得分明。

幽暗的光影变化下，黎若星愕然发现，被腕足缠绕的早不再是那个拥有海藻般长发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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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洄。

怎么会是于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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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足蠕动着拱起，交叠而放，逐渐形成一个王座的模样。

于洄安然坐在正中，神色冰冷。

他偏头向一只最为粗壮的触手投去一瞥，那触手立刻猛地弹到他脖颈上缠绕一圈，又快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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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根本扒不开。

或者说，他甚至不敢用力去抓握那根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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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洄的声音隔着水传来，刺耳的词句远比眼下生死危机的场景更让黎若星痛苦。

“我不需要一个太有个性的恋人，而你既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秘密，我只好让大海留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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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猛然警醒，贴身的衣服都已被汗打湿。

他按亮手机，一条条划掉广告通知，直到划到最底下，也没有微信的未读消息。

时间显示凌晨五点四十分，比往常生物钟的六点钟要略早一些。

黎若星喝了杯水，辗转反侧间，怎么也待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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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回宿舍去，见到于洄。

无论昨天有什么不愉快，想办法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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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洗漱好收拾了包，匆匆给林阿姨和君君留下一张字条，就推开了大门，徒步到最近的公交车，坐上最早的首班车往S大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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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摇摇晃晃，黎若星忍不住揉揉眼睛，头一点一点的，有点儿犯困。

但在这环境里，他也只能闭会儿眼。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车的颠簸，黎若星感到自己心慌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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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区离他太远，黎若星公交车又转地铁，地铁出来再抓紧时间改骑行，才终于在早八前进了校门。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在食堂买了份早饭，狼吞虎咽后又打了一份热乎的，揣在怀里去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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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推开门，于洄正背着光站在窗台前，手搭在床架上，稳着自己的身型，看起来腿伤已经好了很多。

他听见开门声响，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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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心跳漏了一拍，却不仅是因为眼前的男人逆光也十分好看。

于洄的表情比起往日都严肃，他猜想大概是昨天的事还没能彻底释怀。

黎若星深深呼吸，胸膛起伏着措辞。

“于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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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前的人走过来，毫无征兆地将黎若星拥抱住。

于洄卸力得十分彻底，重心都倚到了他身上，黎若星差点折过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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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么了？”

“想你。”

“……”

“昨天有个神经病来串寝，更让我确定了一件事。”

“什么事？”

“除了黎同学，我受不了跟任何一个人分享黑暗的私密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