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开演

面对如此明晃晃的恶意，再迟钝的人也能品出章韶和于洄之间的嫌隙了。

洛晓文这才明白过来，她根本就是箭在弦上被人当枪使了。

章韶将剧本和纸条递过来，洛晓文慢吞吞，低头不语。

她属实是觉得章韶这幅德行令人生厌。

配上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格外显得丑陋不堪。

她现在可真恨不得从天而降一座雷峰塔把这妖孽砸透地壳地幔，直达地核变成烤蛇干。

-

“还愣着？不着急了？”章韶出演催促她，“让道具组赶紧准备着，然后找人把剧本送过去啊。”

他发号施令地过于自然，郑晓文拧紧眉头，出去了。

她叮嘱好道具组，看着手里的烫手山芋，思来想去，还是亲自回了刚刚的候演处一趟。

-

于洄已经改好了妆，虽说是不如白蛇的打扮惊艳，但也算是清朗俊秀，扮演法海也算及格。

他对镜满意地点点头：“挺好，挺好，我还怕给我化成一代妖僧。”

一偏头，黎若星还如获珍宝地捧着手机欣赏照片。

他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凑过来和黎若星咬耳朵：“我真人就在这，还看照片？”

黎若星将自己的视线拔起来，看着现在的他，默默后退两步。

“你现在这幅高僧模样，我只有敬畏心，完全不敢起别的意……有什么事还是等演出结束后卸了妆再说吧。”

-

郑晓文在这时走进来，愁云满目。

“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

“没关系，怎么，是不是到登台的时间了？”

“还、还有个十几分钟。我们趁刚刚的时间将剧本填补了个七七八八，我就是过来送剧本的。”

于洄和黎若星倒松了口气。

编故事即兴表演这种事情对两个理科生来说还是太难了。

“太好了，这可真是我们答应林小天之后发生的第一件好事情了。”

于洄看看洛晓文的脸色，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洛同学？你有话不妨直说，我和黎若星既然答应出演了，无论眼下什么状况，都会竭力克服的，不会说走就走。”

洛晓文更觉得难以启齿。

“是这样的，你们也看见了章同学的强硬态度，新编的剧情里很多都是他的想法……剧本的走向彻底背离了小天哥之前的预想，也完全不能代表戏剧社的意见。”

于洄和黎若星对视一眼，秒解洛晓文委婉表达下的画外音。

“啊，我们懂。绝世大烂本对吧？”

直白且犀利的评价让郑晓文叹了口气，她将剧本递给黎若星，又将一张A4纸交给于洄。

于洄刚想笑：“哟，我就一页的内容啊……”

定睛一看，A4纸上就贴着一张两指宽的纸条，上面就寥寥三行话。

——这还是郑晓文实在是觉得那一条破纸太侮辱人，临时又拿了张新纸粘贴的。

“法海修炼不当，与白蛇对法时走火入魔当场疯癫，摔下天去，气息全无。”

于洄一字一顿念完，把白纸翻来覆去看了看。

“就这？没了？”

“嗯……没了……”郑晓文小小声回应，“这就是章韶定的部分。”

于洄嗤笑一声，将纸唰啦唰啦撕了。

“就这么几行字，还费心他特意写下来给我，连句台词都没有，还不如发个微信，低碳还环保……呃，小星星帮我把垃圾桶拿过来。”

黎若星从善如流把纸篓拿过来，让于洄把刚刚撕了的纸扔进去。

洛晓文定睛一看，纸篓里还有几张非常眼熟的东西——

就是属于许仙的那部分剧本。

“呃，黎同学你……”

“已经背好了。”

洛晓文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最强大脑，他刚刚阅读时间有十分钟吗？

“那、那你觉得怎么样？”

黎若星淡淡回答：“概念上来说，A4纸属于可回收垃圾。内容上来说，这玩意应该属于有害垃圾。”

-

碎片纷纷扬扬从于洄手里坠落下去，和剧本作伴。

洛晓文反而松了口气。

虽然那些字都是章韶指挥着她写的，但她无比同意黎若星的看法。

那些极度烂俗的恋爱剧情，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们戏剧社的本子里。

“那你们二位打算在台上……”

“总之是不会遂他心愿的。”于洄笑眯眯说，“虽然我只有最后一幕要上去，但我相信小星星一定能给我惊喜。”

“况且，运气也总是站在我们这边。”

-

戏台之下，许多为了《白蛇歪传》而前来等候的同学们已经不耐心起来。

几个主持人和工作人员苦心用抽奖活跃气氛，拖了一阵又一阵，终于也快扛不下去了。

饶是杨士隐这个佛系的性子，也感觉到了古怪，再也坐不住了。

他关好麦克风，从舞台旁简陋的即时录音棚里走出来，随手拉住一个戏剧社的同学。

“出什么事了？”

被拉住的男生也是一脸焦急。

“好像是出事了，小天哥不知去向，把烂摊子直接丢给文姐了，文姐在几个主演之间斡旋半天，也不知道解决完了没有……”

“那剧本呢。”杨士隐摊开双手，“下场戏还是我做旁白，我得看词儿啊。”

“我也不知道啊……哎，文姐！这边！”

洛晓文气喘吁吁赶到台侧，仰头看了一眼布景。

“时间是赶了点，凑合吧，准备开场登台。”

杨士隐朝她摊摊手：“文姐，本呢？”

洛晓文也一摊手：“让主演给撕了，撕就撕了吧。你见机行事，在恰当的时候圆上几句就行了。这出戏，咱们就看个热闹，只求神仙保佑能有头有尾地。”

“好家伙，看图说话啊？”

杨士隐一脸懵地坐回去了。

-

随着主持人的报幕，观众们终于陆陆续续就坐。

折叠的小圆椅子总共没码十排，可如今围坐的看客们过多，只好在观戏区域外站了一圈又一圈。

声势过于浩大，引来了校方的担忧，于是保安队长又带着小队过来了。

“娘咧，咋个这么多学生汇集在这，这表演有这么好看吗？”

-

洛晓文打量这阵仗，仿佛整个游园会的参与者们都涌到这儿了。

她没想到的是，这也是林小天的手笔。

他深谙炒作之道，在捞人选角之初就了解过三位主演的身份。

这三个人，都是大一新生里的佼佼者。

不但外形条件过硬，而且是行走的新闻漩涡体质。

是以参演角色一敲定，他就找人在贴吧微博公众号等一系列有关S大的网络领域发帖，吸引了不少本来并不想参与游园会的同学前来参观。

-

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戏前的准备阵线拉得太长了，台下的看客们三言两语的聊着，多少引出些火药味。

这其中，于洄的后援会群体就和章韶的支持者们迎头碰上，摩擦不小。

章韶的支持者们嘴上没占着便宜，只好调整好各种设备，准备捕捉型男的帅气瞬间。

“哼，等我们把照片传到网上去，校草的名头当然要落到章韶头上。”

-

于是，在不计其数的双眼和长枪短炮的轰炸之中，《白蛇歪传》正式开幕。

头一个出场的，便是假蛇尾系在腰间随脚步挪动，撑着油纸伞，动作矫揉造作的章韶。

满场哗然，随后于洄的支持者们带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哎哟哎哟，头一次见这快一米九的大白长虫，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几个端着单反的女生嘴角抽动着，指尖僵在快门上，怎么都按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