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梦境

于洄曾经在哪本书上读过，说适量的酒精会让人更容易入睡，但这只是一种假象，因为酒精会减少深度睡眠的时间，使人陷入张狂的梦境里，以至于醒来更加难受。

今时今夜，他有了十分深刻的了解。

虽然只有两瓶啤酒和一场激烈费脑的扑克，但这足以让于洄睡得很不踏实。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由数学家书写的童话梦境。

——小章鱼梦游仙境。

只不过前期铺垫的情节全被一笔带过，自于洄开始做梦，他的面前就挤满了追杀他的扑克牌士兵。

红桃、黑桃、方片、草花，单薄而巨大的牌面上顶着一颗颗狞笑着的人头，士兵们按花色站成队，细长的线条手里提着一把把雪亮的长刀，哗啦啦地扑到他面前。

他八脚并用，在违反几何的宫殿里一路狂奔，比起章鱼更像是条丧家之犬。

章鱼洄崩溃地喊：“不要再追我了啊！我犯了什么罪违了什么法，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士兵答道：“我们奉红皇后之命！你犯了纵火之罪，罪大恶极，必须将你活捉到红皇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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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一个卡顿猛闪，他就整只章鱼被叉在了长刀的尖端。

在士兵的欢呼声中，章鱼洄被丢在华丽的王座之前。

身下是软乎乎的白色羊毛地毯，小章鱼的低矮视野只能看到“红皇后”繁复裙摆之下纤细白皙的脚腕。

他只好往后挪挪，让视野一点点扩大。

直到触手踩空，他嗷嗷着滚下三节台阶，才看清“红皇后”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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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布料明亮如火，金色布料灿若骄阳，层叠堆出的线条掐出纤瘦的身型，却也渲染出一种高傲与不可亲近。

具象化的华丽之中，端坐着一位美人。

他的头发如同卷曲的、燃烧着的火焰，将一双明亮而不屈眼睛衬托得更亮。

那双眼睛盯在于洄身上，使他感觉到仿佛有烈火灼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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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鱼洄傻眼了。

为什么，为什么红皇后长着黎若星的脸。

坏了，如果黎若星是红皇后，那自己哪里还能讨他当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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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皇后薄薄的唇从紧抿着到微微张开，对台阶下的小章鱼进行了最终的宣判——

“你违反了王国的禁止纵火之刑，必须将你的头颅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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铡刀落下，于洄惨叫一声醒了。

幸好，眼前没有什么巨大得仿佛能将天幕一斩两半的刀片，熟悉的宿舍令人心安。

他剧烈喘息着，自言自语。

“什么纵火之罪，难道是骂我芳心纵火犯吗？”

于洄把自己逗乐了，紧接着想起梦里黎若星的那身打扮，眼神一暗，又慢慢捂住脸。

他穿裙装，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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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洄摸过手机，手机屏里已经聒噪地挤满了几十条未读消息。

而锁屏上的时间则显示着——

“这怎么就中午了？幸亏今天上午没课。”

意识猛然回归到现实之中，于洄敲着脑袋想，昨天亲到后来，他和黎若星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们两个在门板那里腻乎了许久，酒不醉人，少年人炽热的爱恋倒是冲昏了彼此的头脑。

不过似乎在宿舍熄灯时间之前，他们两个就双双入睡了……

但总之亲得很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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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洄揉着脖子，舔舔发干的嘴唇。

随着意识回拢，身体的诸般感受也浮现了出来。

他好像是睡落枕了。

于洄回身一看，枕头都掉到床下去了，他是躺在团起来的卫衣外套上睡着的。

哈，怪不得梦里有人要砍他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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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

“小星星？”

“老婆？”

他变着花样喊了几声，发现下铺的人还在酣睡。

于洄耸耸肩起床，脚刚沾地，忽然醒悟过来什么。

“卧槽，我落枕了说明，我昨晚没变章鱼？！”

于洄可以肯定，此前每一晚变成章鱼的时候，无论前一天身体有怎么样的不适，第二天醒来都会消失无踪。

除了情况最严重的断腿之外。

即使是那条断腿，也在每一夜过后，症状迅速减轻着。

于洄隐约怀疑，他变身章鱼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治疗过程。

而现在的情况，就无疑是昨晚他偶然触发了不用变身的条件。

“所以条件是什么呢？”于洄摸摸脑门使劲回忆，“酒精？和接吻？”

上一次他亲了黎若星，解除了章鱼的姿态。

而这一次，通过酒精加上接吻，他可以成功保持一整晚都不变章鱼了？

酒精倒是好获取，可是吻……

难道要他每晚都要把自己灌个酩酊大醉再强吻黎若星吗？

虽说他们是情侣，但这个触发条件怎么听也都太变态了吧！

于洄十分悲愤，口中念念有词。

“老天爷，你可真是我亲爷爷，你是真把我当孙子，给我这么大的艳福，我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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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番折腾，终于把黎若星叫醒了。

黎若星倒是丝毫没起床气，跟于洄说了声“早上好”，动作迅速地下床洗漱了。

留于洄一人在床上凌乱。

等黎若星神清气爽地背上书包准备出门的时候，于洄终于出声了。

“不是，小星星。关于昨晚……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啊，玩得还挺开心的，虽然牌运不是很好。”黎若星疑惑地看他，“我还应该说点什么吗？”

“你昨晚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就是回到902，然后开门……再然后我很困，就直接睡了吧。”

黎若星歪头，漂亮的脸上一片纯良。

“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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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哪里都不对。

不但是对热辣的吻印象全无，而且也没注意到他一整晚根本没变章鱼这回事。

嘤嘤嘤，感觉被老婆无视了。

于洄一怒之下，也只是怒了一下。

毕竟他刚总结出的触发条件有点过于变态了，他自己都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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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没什么不对。”于洄摸摸自己的嘴唇，“你是要去自习吗？我陪你一起。”

“哦，不用，今天是月底，我得出校办一件事情。”

“哦，这样啊。”

于洄说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已经抓耳挠腮了。

他想知道黎若星去哪，去见什么人，去做什么事。

但他拖着一条还没好利落的腿，也不愿意开那个口让黎若星为难。

磨蹭半天，于洄只憋出一个“一路顺利”。

黎若星冲他笑笑，嘴角弯弯，答应回来的时候帮他带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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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星在校门口处寻了一辆共享单车，车的年头很久了，动起来嘎吱嘎吱地响，趁着越发冷了的秋风，显得格外凄凉。

不过这份冷，远比不过黎若星如今的脸。

他握紧了车把，骨节用力到泛白，嘴角用力下压着。

直到一小时后，他在一家银行门前停下了车。

S省省级银行的分支行。

黎若星抬头确认一眼，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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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家银行的总行就在S大门口。

但他……

绝不能暴露自己现在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