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变身

黎若星在心里把这三句话排练了不知多少遍，真到表白的时候还是耳尖立刻烧了起来，燥热得让人心慌。

他还从没这么心慌过。

哪怕面对糟糕的家庭、面对刁钻的试卷、或是面对并不算友善的同学，他都能一种非人类的冷漠钝感力将这些屏蔽干净。

可是于洄……不一样。

那是自己转学以后，老师耳提面命的“唯一值得一战的对手”。

那是声名远扬到，外校女生坐两个小时公交车赶过来就为了在校门口塞封情书的门面担当。

听说于洄身边从不缺女伴，却从没有一个是官宣的女朋友。

似乎对谁都有情，又似乎从来没一点真心。

就像一只炫光凝结成的蝴蝶，翩翩飞到各处，在各种各样的花朵上留下几粒耀眼的粉末，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黎若星观察了于洄整整一年。

他在备战高考的冲刺间隙自己读了不少心理学读本，密密麻麻的思维导图布满了草稿本的每一页背面。

最终，他得出结论：

也许是性向原因。

或许于洄喜欢的是男生，所以才没和女孩交往。

那这场仗他赢定了。

黎若星抬起眼，对面的于洄愣住了。

这表白足足让于洄僵在原地两分钟。

这脑瓜子，没挨黎若星一拳也嗡嗡的，真刺激啊。

他摸摸自己的耳廓，谨慎确认：

“黎同学，你刚刚是向我表白了，是吧？”

“是啊。”黎若星歪过头，满脸无辜，“是有哪里你没听懂吗？我可以换种表达方式再说一遍。”

这又不难，他在表白之前演算了两位数的预案。

——谢谢，我理解力没问题，我高考语文141，只比你低了一分而已！

于洄“啧”了一声，又好气又好笑，眯起眼睛细细打量黎若星。

他之前就知道黎若星好看，如今面面相对，才知道什么是含金量极高的“漂亮”。

五官精致，骨相优越，一切都生得刚刚好，是在人群里完全无法忽略的存在。

尤其是眼角，总带着一抹倦红，像是睡不醒，又像是被谁的指腹揉捏过，随着眨眼的动作一下下撩着人。

就像你在午后走进植物园，各色普通的绿植瞧得人昏昏欲睡，而猝不及防一转眼，视野里撞进一朵开得霸道的牡丹，让人灵台一个激灵。

于洄舔舔唇瓣。

跳出性别来看，能谈一个这样的，绝对不亏。

就算只是看着，那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多看两眼就连心头的气都消弭不少。

于洄插着兜，心头猛然涌上些戏谑的、混蛋的、他心知肚明很渣很糟糕的心思。

这说来话长，要追溯到于家的祖训。

他家有个要求，不准轻易恋爱，从幼儿园耳提面命到高中。

爹妈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如果轻易谈了恋爱，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绝对让你非常后悔，一定一定不能随便答应，千万千万要等两个人两情相悦情到浓时再正式表白在一起。”

哪怕他已离家多年，逢年过节爹妈打来电话时还会叮嘱一遍，语气严肃得跟宣誓一样。

谁信啊，吓唬小孩呢。

久违的叛逆心忽然冒了头，更何况对象还是一个如此优秀的同性。

表面清冷美人，实则火辣大胆，确实招得人心痒痒的，极大地满足了于洄心底那股上不了台面的征服欲。

更何况，自己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大学没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那是不完整的，这么宝贵的人生经验他于洄怎么能缺席呢？

“行啊。”于洄双手插兜，微笑，“试试呗。”

黎若星呼吸一滞。

心头盘旋那么久的愿望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应下了，他慌乱眨眨眼，看着无比淡定的于洄，浅浅笑了一下。

“呃，好，好……谢谢。”

唉，哪有人追到对象后先道谢的。

于洄失笑。

不过黎若星笑起来更好看了，好看得他在心里都不知道该怎能夸。

但是，然后呢？

确定关系后该干点啥？

他也是头一次正儿八经谈恋爱，没经验啊。

于洄拧开瓶盖，准备战术性喝水。

没想到黎若星说：“那我现在能亲你一下么？”

水在半路绕了个弯，于洄差点给自己呛个半死。

“咳咳咳咳”

“你这节奏是不是也有点太快了？”

“因为我出门前看星座运势了。”黎若星解释，“今天的幸运属性是水，宜表白，利接吻，必有好事发生。”

“哦~怪不得你把我约到这儿呢，算计得挺好啊。”

于洄听完都有点儿想笑了。

怎么理科学神级别的人物还信这个啊！感性的灵魂在高考完就占领至高地了吗？！

三分钟过，整点报时。

喷泉的水流从地面的喷口猛然爆发，水帘从地面攀爬而起，形成一道道晶莹的弧线，折射出五彩的光。

游客们为此而欢呼起来。

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住了黎若星的心跳，他仍然笔直得站在那里，微微咬着唇瓣，等一个许可。

啧，瞧瞧，气氛都到这儿了。

于洄叹口气。

对着这张脸和这么个人，他确实不忍心拂了好意。

“行，亲吧。”

他大大方方展开双臂，喉结上下滚动着。

黎若星像阵风似的贴了过来，很轻但很认真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纯情得要死，倒让于洄有点遗憾了。

他还以为黎同学打算来个色气的法式深吻呢。

不过这个吻仍然很甜蜜，甜得他有点发晕……

等等，不对劲。

头昏加重了，于洄感觉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收缩起来，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硬生生揉捏挤压，怪异的痛感在瞬间就将他吞没。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光怪陆离起来，他在不断缩小，再缩小……

他连黎若星的脸都看不清了，只有听觉还勉强好使。

“于洄，于洄？”

“啊，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变……啊！！什么鬼东西啊！！！”

咻的一声，于洄脚底腾空视野倒转，紧接着感受到的就是浸透浑身的凉意。

坏了。他被丢进了喷泉。

在晕着吐出第一个泡泡时，于洄还在粗线条地感慨——

他这新晋小男友不愧是数学满分的变态，这抛物线，真他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