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交锋

苏雨落冷声道：“你知道污蔑我是什么罪名吗？”

叶离硕言不由衷地道：“臣有罪。”

他的声音很慢，也很轻柔，但苏雨落却是从背后打了个寒颤。

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既有震惊，也有惊恐，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看着他平静无波却暗藏锋芒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的情绪所控制，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的笑声更大了，在别人眼里，她是在说自己很高兴，可是叶离硕却看到了她从来没有在这个曾经的至交好友身上看到过的，那种陌生而压抑的癫狂。

苏雨落怒道：“你说的很详细，不过，你可有什么证明？”

叶离硕轻声道：“那个在西苑里跑来跑去的宫女，现在都在皇后身边了吧？那一天，我是唯一一个看到的人，皇后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会给我留下任何线索。”

所以，苏雨落拍了拍手，笑道：“我之前说的不对，你不应该去刑部，应该在瓦肆里讲故事，而且，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还望你回答。”

还没等他开口，苏雨落已经抢先一步道：“点红大会那天，你假装不认识我，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可你是如何知道我们的人往西边走，还有，你是如何知道我们的人都往西边走，还有，你是从什么地方发现的？您对皇城的道路这么熟悉，难道您对汴都一点都不在意？”

闻言，叶离硕脸上的笑容一滞。

苏雨落接着说道：“这个秘密，就算是泄露了，也有足够的实力否认，我有，你呢？”

二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

叶离硕深深一躬，扬声道：“多谢皇后殿下指点。”

苏雨落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禄逢膺一事，叶大人处理的很好，里里外外都做的很好，只是秋意已决，逯逢膺还活着，本宫一直为张司衣鸣不平。”

“王妃，你不用担心，到了秋天，很多人都会被处死，朱雀司也不会跟我们一起去做这件事。还有，张司衣是皇后的老部下，尸体该怎么处理？”

“我会让人将她好好安葬，送回娘家，再给她一家人祈祷，叶大人真是太好了。”

“微臣代司衣，向陛下道谢。”

苏雨落微微颔首，露出一丝欣慰之色：“既然没有遗漏，那我就不挽留你了，叶公子，你的伤势怎么样了？你还是快些离开皇宫吧。”

叶离硕躬身行礼，因为长时间的缘故，他已经无法站稳，只能靠在柱子上，转身时，苏雨落忽然开口：“高阳，你可知道这‘高阳’二字的来历吗？”

路旁的紫薇树还没有开花，只有一些枯萎的芦苇，平时生长在山腰和树林里，现在却没有了绿意。

叶离硕见状，停下了动作。

刘禧带着烟罗从远处迎了上来，叶离硕在两人到来之前，压低声音说道：“这是宋玉写的一首《高唐赋》，‘巫山之日，高山之巅，朝之夕，雨之夕。”

苏雨落道：“我最后一次上台，还是很小的时候，去年清明节，皇上出城祭奠，本宫身体不好，没有跟上去，只是站在高台上，看着那朵金色的花朵，看着它从清晨到黄昏死去，真是可悲啊。”

叶离硕回头看了她一眼，说：“皇后，你要多加小心，不要伤心。”

“他和皇后说了些什么？”

苏雨落没有说话，也没有让院子里的人回来，她撑着栏杆站了起来，忽然间，她一挥衣袖，如同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将身上的花瓣全部甩掉，然后脱掉外衣，提着层层长裙，跃过栏杆，跳到了那棵树下。

“娘娘……”她担心地叫了一声，将她身上的衣服接了下来。

苏雨落闭上了双眼，张开双手，绕着大树走来走去，就好像她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一样。

钗头碰的声音，翡翠的撞击声，都是一阵摇晃，可是她全然不顾。

烟萝拿着自己的外衣，走到走廊上，正好看到皇后娘娘停下脚步，抬头望着花丛缝隙。

阳光被打碎，新的花朵飘落，明明是春天，为什么会有悲伤的感觉？

烟萝将自己的长袍放在了大殿中央，然后从黑暗的角落里，拿出一盆枯萎丑陋的梅花，枝条笔直地插在地上。

苏雨落拿着剪刀看了看，然后毫不犹豫地把那棵枯萎的李子给切了下来，放在了树干上。

虽然已经枯萎，但在她的修剪下，依旧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她随手扔掉，捧着花盆，沉默了很久。

烟萝抬头看了一眼，在漫天的花瓣中，皇后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眼眶里已经有了泪花。

“阿霏，跟我来，给步芸诵读一本经文。”

她心里涌起一股酸楚。

她知道，这就是张司衣的小名。

昌宁年间，十四岁的张步筠在绫锦院向父亲请了个假，没有任何报酬，只给了他一件孝衣，为了方便，也为了表示感谢，苏雨落邀请她去苏氏的住处暂时居住。

原来时承明皇也住在苏家，也就是这次邂逅，她才认识了太子的贴身侍卫。

金天卫的副统领，禄逢膺。

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穿着一件簪金的窄袖长袍，走在皇子殿下的身边，手中的蛇形匕首冰冰的，背脊笔直，就像她在窗边种着一株翠竹。

据步芸所知，这些人都是出身寒门，从小就被太子挑选，经过多年的训练，最终成为一名精英。

他在队伍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步芸看着他，却不知何时，他也在看着她。

那年，苏娘子和承明皇的儿子定亲，因为父亲守孝，所以推迟了婚事。

为了庆贺这件事情，皇上将这一年的日子定为‘天猎’。

天狩元年，步芸因得到太子妃的宠爱，由绫锦苑转到了宫中。

太子深得皇上宠爱，虽然年纪轻轻就被送到了别处，但还是经常出入皇宫。

步筠和禄逢膺也有了更多的机会见面。

天狩三年，太子被人刺杀，他的父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