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棘手的问题

苏雨落“哎唷”一声，双手抱在胸前，眼神中却是一片欢喜：“叶大人果然是算好了，找了一个避无可避的地方，将逢膺叫了过来，这样，皇上也拿他没办法，还会说他忠心耿耿。”

烟萝用油漆蘸了蘸苏雨落的手，一向淡漠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逯侍卫被押走的时候，还大喊无辜，说他是被人陷害的，怎么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苏雨落叹息一声：“这个叶三，还真是有本事，他明明说，他的身体上没有疤痕，现在却弄出了一种看不见的伤口，掩人耳目。”

烟萝挑了挑眉，道：“他说没有疤痕？事后我还特意到内侍省查看过，确实有一道刀痕。”

苏雨落愣了愣，旋即露出一抹苦笑：“我竟然上了他的当。

烟萝道：“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在想，逯侍卫这么多年来，深得皇上信任，若是他被关进了大牢，皇上会不会杀了他？”

苏雨落看了看自己指甲，微微一笑：“事已至此，我怎么可能还活着？即便是皇帝没有杀人之心，他也一定有别的方法。”

烟萝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苏雨落微微一笑，微微抬眸，扫了一眼门外，确定没人能听到，这才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阿霏，下个月的清明节，要不要我给你爹娘上一根香？”

“不必了。”她终于恢复了正常。

申时过后，宋澜来到琼华殿，四周烛火通明，苏雨落正在一个瓷瓶前诵经，忽然间，她听到了殿内太监的诵经声。

不等她站起来，宋澜已经推门而入。

在狭小的房间里，苏雨落还能闻到远处小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龙涎香味。

清香扑鼻，让她忽然记起，自己刚入皇宫时，先皇的寝宫里也放了一炷香，但香炉里却放着兰花，桂花，梅花，松针，这些香料，让原本清冷的味道，多了几分清香，多了几分清新。这些都是古老的植物，比如兰桂松梅，都是男人最喜欢的东西，所以一位年轻的绅士，来到了这片朴素的天地，赞叹着她的花朵，百日不败。

她的话还在耳边，可她已经沉入了湍急的江水之中，尸骨无存，灵山只剩下了一块空荡荡的灵位，里面什么都没有。儒门虽然不相信什么鬼，但也要保持绅士的整洁，连尸体都没留下，怎么让人整理一下自己的容貌，上香祈祷？怎么可能在兰桂的岸边，被人间的赐福，渡江而去？

今世已殆，佛道笃信来生事，连同君子之儒，她合拜了，才能觉得安慰

死神夺去了她的躯体，但那跪在地上的石像却是最大的谎言，他们就像他一样，还在她的河流中徘徊，像是被冤枉的魂魄，却无法发出声音。

这份令人心碎的沉默，必定会有人，将这份沉默，传递给天下。

苏雨落慢慢转身，房间里放着一把钝刀，她觉得，若是自己更加的疯狂，说不定可以把这把刀，直接捅进对方的胸口。

但要杀一个人，却需要片刻的时间。

宋澜当然不知道苏雨落在想什么，他继续看着墙壁上悬挂着的各家画像，有佛门，有道，有圣贤，有信仰，有世俗，但在这个小房间里，一切都融合在了一起。

他俯下身来，用一种他认为很亲切的方式，把已经长大一岁的皇后抱了起来。

苏雨落温柔地应了一声，头发已经解开，散落在他掌心：“皇上，您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批阅奏折累了，今天出去一看，月色皎洁，好想阿姐了。”宋澜扶着她出了里屋，闻到屋内清新的味道，忍不住笑道，“阿姐，你今天点的是上次我闻到的那种香味吗，叫做——”

“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苏雨落温声道。

宋澜道：“嗯，总是想不起来。”

宫女将帘子拉上，宋澜靠在她面前，从袖子里拿出两颗晶莹剔透的骰子。

苏雨落看着他快速转动着手里的玻璃状物体，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并没有立刻询问，而是伸出一只手，帮他按摩起来。

宋澜得到她的安慰，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随手扔了个玻璃球：“阿姐，我这里有个棘手的问题。”

苏雨落道：“和她有关吗？”

宋澜颔首：“逢膺能干出这种事情，甚至差点连累到你，实在是可恶，但他这些年对我忠心耿耿，我今天去见他时，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张司衣是自杀的，虽然我知道他杀人后还嘴硬，但我还是很同情他的。而且离硕时，我派人搜查过他的屋子，发现了他的旧东西，他是皇上一手提拔上来的，却没有忘记他的恩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旧东西？

苏雨落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叶离硕误打误撞，找到了对付禄逢膺的杀手锏。

下午，叶离硕和宋澜单独见了一面，巧舌如簧，再加上往日的交情，皇上对禄逢膺的怀疑已经达到了顶点，宋澜不在乎禄逢膺的死，但他毕竟是叛徒的第二个下属，这次更重要的是让宋澜意识到，他居然还记得以前的事情。

不管是真是假，都会吓得魂不附体，怀疑终生，只得放弃。

优柔寡断之人，并不适合成为他的亲信。

宋澜虽然刚刚成立了朱雀部，但朝廷里也不是没有可以利用的人，比如大统领，比如禁军，比如金天卫，比如之前没有人，现在又来了一个。

所以苏雨落道：“我虽然有交情，但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律法？我知道你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可也别为了一个人，坏了你的名声。”

宋澜顺着她的话说：“阿姐说得对。”

第二天清晨，宋兰离开后，御医们过来问候，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他端着一个箱子迎了上去，摇了摇头：“夫人，这熏香用得多了，对身体不好吗？”

待下人都被打发走后，苏雨落冷笑一声：“也就他来的时候，我就抽上一炷香，这可比一直吃药强多了，去年我吃多了，就生了一场大病。我现在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小命，不会让自己受伤的，缪大夫，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