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奴隶印记

他手持青簪玉，腰杆挺得笔直，雨落甚至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是不是错觉，说道：“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我又怎能为自己作证？”

玉秋似乎是没有听到叶离硕的话一样，依旧是抱拳问道：“陛下!”

宋澜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想了想，突然开口：“按照太傅的说法，他在与哥哥分开前，曾经被人以叛徒的身份抓了起来，并且在他身上种下了奴隶印记。这样的话，要确定他的身份并不困难，只需要检查一下他的奴隶印记就行了。”

玉秋实愣了愣，转头看向叶离硕，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僵硬。

对大胤族来说，烙下奴印是一种极为残忍的惩罚，对于聚集在点红台上的这些读书人来说，无异于被千刀万剐，即便事后得到了宽恕，那烙印也会在他们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

《伤知论》乃是一部极为高深的著作，能写出这种东西的人，如果是假冒的，又怎么会舍得在自己身上种下这种耻辱的烙印呢？

玉秋实尚有些迟疑，但听到叶离硕上还没走，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她心中一凛，忙道：“皇上说得对，我想让他把印记给我看，免得他趁虚而入，如果我多想，我愿意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三少爷道歉。”

“甚好。”宋澜满意点头。

“不可!”叶离硕断然拒绝。

玉秋实的污蔑完全是无稽之谈，她拿着一份无法证实的证据，想要挑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现在宋澜提到了奴隶印，他便改变了主意，想要让叶离硕当众扒光她的衣服，让她看到自己锁骨下的伤痕。

如果没有，那么他的推测是对的，那么，他就坐实了欺骗皇帝的罪名。

否则的话，他将会在所有读书人的眼中丢尽颜面，即使进入了琼庭，也难以让人信服。

叶离硕的“不可”两个字，让他更加肯定：“叶御史，你是怕了，还是怕了？”

雨落一边用着手里的糕点，一边心想，如果叶离硕被玉秋实逼得走投无路，情急之下掉进了陷阱，那就太让她失望了，她在朝堂上打拼这么多年，能跟玉秋实在宋澜面前分宠信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他能度过眼前的难关，说不定以后就能……

叶离硕迎着玉秋实的视线，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缓缓道：“我虽然出生在边陲，但从小就被圣人教导长大，按照圣贤的教导，君子最看重的就是衣服，而不是生命，太傅到底是怀疑我的真实身份，还是故意羞辱我？”

苏雨落再次睁大了双眼，却依然无法从她的视线中移开。

阳光明媚，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

点红了全场，蓝、红、紫三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燃烧着，燃烧着，最后变成了一朵雪白的雪，被远处的风一卷，飘飘荡荡地飞了过来，停在了十四岁的王子的肩膀上。

那年冬天，皇城里下起了一场大雪，遮住了台阶上的红色，显得格外安静。

他没有让太监给他打伞，而是一步一步地从台阶上走了下去，站在了瑟瑟发抖却没有弯下腰来的太子身前。

“叶氏的那些人，你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北境距离汴都，又有数千公里之遥，幽云河一战的惨状，你怎么能相信，你没有背叛？”

苏雨落抱着饭盒，藏在走廊里的柱子后面，泪眼婆娑地盯着那对父女，却是不敢上前。

寒风吹过，她摸了摸有些发红的双耳，从远方传来的说话声也越来越模糊。

“父亲，叶氏满门忠义，我与他虽是萍水相逢，却也掩饰不住他对国家的赤诚之情。如果少主想要投降，怎么可能会战死沙场，连尸体都找不到？微臣这些年与三少通信，知道他们是不是……”

雨落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就看见皇上抬头望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叹。

“承明，你还是太年轻了，也太倔强了。”

二人都是一静，也不知太子说了些什么，皇帝脸色一变，扬声道：“如果你非要这么做，那我就让你好看！把太子拉到走廊上的凳子上，扒光他的衣服，杖责！”

储君高声道：“有句话说得好，大丈夫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衣服，而不是自己的生命，父亲若要动手，就不用用椅子了，我跪下！”

苏雨落从爹爹那里听说，要脱衣服，就是为了方便，若是脱下衣裳，只消了一层皮，就不会比皮肉之苦更疼了。

但很多文官宁愿承受被剥皮的痛苦，也不愿意当众脱|光衣服。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你爷爷以前有个好朋友，名声不好，经常被关在皇宫里，但自从他进了朝，做了宰相，就一直在东门外念《礼记》。”

苏雨落只好一边哭，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责罚，等她惩罚完毕，打开饭盒一看，里面的豆沙包已经冷了。

皇帝应该是早就注意到了她，却没有多说什么，眼看着行刑结束，他还想说些关心的话，却看到雨落所在的柱子，便带着下人退了出去。

苏雨落连忙走了过来：“二哥，你没事吧？”

那名叫“二哥哥”的小男孩一愣，随即支起身体，转过头去。

她的脸在风雪中变得模糊不清，但她的脸上却挂着一抹灿烂的笑容：“雨落——”

紧接着，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感受到雨落的出神，烟萝给她倒了一杯茶，凑到她耳边说道：“皇后，这茶已经沸腾了，你要小心。”

苏雨落的手轻轻抚摸着精致的茶杯，一股温热的感觉，让她回过神来。

最近出现的幻象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重。

也不知道这样下去，哪一天，她会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坐在她面前的玉秋实，因为叶离朔上的推脱，越发不依不饶：“我只是想让你看一看，你就有嚼李之嫌，你却执迷不悟，到底是自取其辱，还是怕事？”

叶离朔冷冷一笑，说道：“太傅所言极是，斯有其人之见，有其人之过，有其人之过，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