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新线索（上）

渝城市永北区某老居民社区，杜天恒拿着个笔记本正百无聊赖地站在一个满脸焦急的老头身边敷衍地登记着。

老头：“我们幺幺是昨天下午走色（丢）的，我找了一晚上了啊，连个影影儿都没看到，肯定是遭人贩子抱起跑了！我的幺幺啊，你走哪里切（去）了嘛！哪个砍脑壳的偷了我们幺幺，老子打死你个狗日的！”（渝城话）

杜天恒：“张大爷，您注意用词啊，偷狗的是偷狗贼，偷人的才叫人贩子。”

老头：“我不管，反正我报警了，找不到我们幺幺老子就找你！”

杜天恒合上笔记本，无奈地看着张老头：“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给您找，有什么消息了我立刻告诉您。”

杜天恒辞别张老头，刚转过身来还没等他走几步，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便拽着一个穿白色背心的秃顶中年男人的耳朵走上前来，拦住了杜天恒：“小杜，勒个狗日的昨天去按摩了，他来投案自首，嫖娼你们抓不抓！”（渝城话）

“嫖锤子娼哦，老子就去洗了个脚！”（渝城话）秃顶男人立即小声辩解道。

“洗脚不就是嫖娼迈？你以为老子晓不得里头搞些啥子鬼名堂？小杜，人给你带起来了，你把他给老子抓起走。”

杜天恒眼见着这一幕，顿觉头疼：“刘阿姨，您说的嫖娼我们没出现场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不能随便抓人啊，没有证据我们也定不了李叔的罪不是。”

“对头，没得证据你凭啥子说老子嫖娼。”

“你个狗日的李发财，你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个龟儿子！”两夫妻当着杜天恒的面抓扯起来，杜天恒没办法只能冲上去隔开两夫妻拉架，脸上不仅被挠出了几条血印，就连身上的警服都被抓扯得皱皱巴巴的。

“我靠，老杜你这是咋了，被人袭警了？”王鹏看着狼狈的杜天恒忍不住调侃道。

杜天恒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摔，重重地坐回到了椅子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唉，这活儿真他吗不是人干的，张劲松把所有鸡毛蒜皮的工作全部甩给我去干，又是找狗又是处理夫妻矛盾，我看啊，明天哪家的下水道堵了也他吗要让我去通！”

“要我说你这不是自找的吗，你啊，上次就不该得罪张劲松，这下小鞋穿着，浑身舒坦了吧。”

“滚滚滚，给老子倒杯茶去。”王鹏走后，杜天恒揉了揉酸痛的腰肌，这时化验科的同事拿了份报告过来，递给了杜天恒。

“天恒，你上次拿来的胶状物化验结果出来了，这是乳化炸药的外包装封皮，可能是山体爆破后留下来的残留物。”

“乳化炸药？”杜天恒看着手里的检验报告陷入了沉思，他很清楚乳化炸药是防水炸药，他隐隐察觉到这个“乳化炸药”多半与那个神秘的雨衣人脱不开关系。

中缅边境一座普通的小山村里，一个干瘦漆黑的中年男子骑着辆破旧的三轮摩托车来到了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前。这座小院从外表上来看看不出丝毫异常，男人停好摩托车后，从车厢里拎出来了两个类似于泔水桶的脏兮兮黑水桶，里面分别装有米饭和萝卜炖白菜。男人警惕地四下扫了扫，这才轻轻推开了院子门，走进了院内。

小院里同样安安静静地没有什么异常，男人小心掀开了院子里盖着的一块塑料白布，一把拉开了地窖大门。

地窖里竟然别有洞天！一群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男男女女竟然就藏在地窖底下！头顶溢出的阳光照在了李方达的脸上，李方达疲惫地睁开眼睛，冲男人喊道：“大哥，你们什么时候送我们去对岸啊，熬了大半个月了，再这么熬下去，这里面的人怕是都得要死光！”

“闭嘴！”男人用一个连着绳子的铁挂钩把两桶食物吊了下去，一群人立即如同野狗般围着桶抢食起来。

李方达没有开吃，而是从墙角提起了两个排泄桶挂在了铁钩上，然后满脸希翼地看着男人问道：“什么时候走，您给句准话，我们也好有个盼头不是？”

男人一边收起挂钩一边不耐烦地回答道：“最近边防查得严，路上不好走。三天后会有场大暴雨，不怕死的就跟我去碰碰运气。”

很快，地窖再次被关闭，李方达凑近两个泔水桶，捡了点剩菜剩饭吃，整个人此刻处在了一种极度的后悔中，原来逃亡之路竟然这么艰难。

此时的李方达已经秘密抵达了中缅边境半个月之久，他此刻只想赶紧跑到东南亚取走属于自己的钱远走高飞，如今拦在他自由之路前面的，只剩下偷渡这最后也最难的一关。

三天后，天空果然下起了大暴雨，地窖的雨棚被掀开，男人带着另外两个蛇头将一张木梯子放进了地窖内，焦急地连声催促道：“赶紧给我起来，今晚出发！”

每一个偷渡客爬上地窖之后，都会从蛇头手里接过一件黑色的连帽雨衣和雨鞋，等所有人都换好衣服后，蛇头打开了民房大门，门外静静停着一辆扣掉了车灯的金杯车。

李方达随着人流挤进了车厢内，窗户上贴着厚厚的玻璃纸，里外都互相看不见。一路颠簸，金杯车很快便停在了一片雨林前，没有路了。蛇头拉开车门，打开了头上的矿工灯：“一会都跟在我后面，记住了，遇到边防不要怕，下雨天他们看不见你们。运气不好失手被抓的，不要说你们是偷渡，说你们是进山打牌的，输了钱背着赌场跑出来不知道方向，听懂了没有？”

一行人低声回答“听懂了”，蛇头这才一马当先走在了队伍最前方。

李方达紧跟在蛇头身后往前走，一路上心情忐忑又不安。

一路虽惊险但万幸没有遇到边防警察，此刻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暴雨也早就停了下来，蛇头招呼众人坐在一棵大树底下休息。李方达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大哥，这里离边境还有多远啊？”

蛇头心情不错，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谷说道：“看到前面那个山谷没有？一口气穿过去，就安全了。”

歇息片刻，一行人再次上路，很快便接近了山谷一侧。山谷里安静极了，李方达兴奋地看着不远处的界碑，心中开始憧憬起了未来的美妙生活。然而就在此时，草丛中突然站起来了几个全副武装的边防武警：“全部蹲下，双手抱头！”

“跑！”蛇头一声令下竟然带头朝前跑去，一群人作鸟兽散慌不择路地朝着四周奔涌，李方达心中只有那处界碑，咬着牙不管不顾地埋头便往对岸冲去。

“啪嗒”，边防警察鸣枪示警：“再次警告，所有人全部蹲下，双手抱头！”

李方达对此充耳不闻，对武警的警告丝毫不作理会，闷头朝着界碑处拼命冲去。此时跟在李方达身边一起跑的人还有好几个，几人的心思此刻都与他一样，死贫道不死道友，反正只要顺利越过界就算是得救了。

然而就在几人即将逃出生天之际，几个武警注意到了几人。其中一个武警开枪瞄准了几人前方的空地连开两枪以示警告，但李方达等人丝毫不加理会，反而更加卖力地往前跑去。

眼见几人不听劝告，武警也就不再留手，一连开了好几枪，击中了数个偷渡客的大腿，奔跑中的李方达只听到身后传来了数声惨叫。慌乱中，李方达扭头一看，发现好几个偷渡客都中弹倒地，躺在地上哀号。李方达吓坏了，更加不要命的往前跑，不料此时一个武警从斜刺里冲出来，重重一枪托砸到了他的肩膀上，将李方达打得倒飞出去，竟然顺着不远处的一个斜坡滚下了山崖。

李方达掉下山崖后，一头栽进了山底一条湍急的溪水中，竟然因祸得福逃出升天。几个武警战士沿着溪边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李方达的身影，只能暂时放弃寻找悻悻而归。

李方达顺着溪流漂了一段路程后，上岸来到了一个村子里，谎称自己是迷路的游客，请求借住一段时间等家里人汇钱过来，暂时蒙混过关躲在了村子里。万幸他身上还剩了一些钱，村民看在钱的面子上也就收留他住下了。

李方达并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他仍然在焦急寻找偷渡出国的办法。